#分享我不够man，我就該被賞巴掌嗎？ | 時事板

本地青少年漫画《哥妹倆》作家徐有利昨日在臉書寫下了反娘炮和暴力言論： “如果在我面前耍娘。我会一巴掌赏过去。” 但是男生/男人不夠man，真的是錯嗎？ —————— 馬來西亞的性平教育本來就發展遲緩，加上各種外在因素像政治，宗教和種族因素，常常是裹足不前，甚至前一步後兩步。徐有利的這一番言論一釋出，在臉書隔夜發酵，今天吃個午餐後開始看到同溫層裡開始有回應和反駁這個言論的帖子和文章出現，我的心是更欣慰了。這樣子的帖子，其實好像不應該大作文章。但身為女性主義者的我認為，大家可以趁這個時候，討論一些什麼。也只有這一些時候，我們開始願意對這個課題有更多的討論，馬來西亞的性別平權進程才能開始循序漸進。因為這條路，太遠了。任何可以展開對話的機會，我們都不應該放過。也只有這樣，馬來西亞才成為一個，對於性別氣質不同，甚至所有的孩子都更加包容的土地。之前馬來西亞網絡風氣都在吹一些網紅課題，什麼欺詐，什麼分手，什麼丟失狗，都是對社會教育進程沒有建設的東西。這一次風終於吹到性別課題，好不容易大家的關注點終於落在性別課題上，可以趁機給自己和大家上一堂性別教育，我們要讓他小而化之嗎？不要。為什麼？因為我相信，沒有人值得因為性別氣質/性別取向/自我性別認知被賞巴掌。以下擷取徐有利的臉書言論，在不添不刪一字的情況下，逐句回應，為什麼 “我不夠man，但我不值得被賞巴掌？” —————— 徐有利：神州掃蕩娘炮文化，還扯出美國陰謀論。實在有點莫名其妙。我是不認同官方需要那麼大動作去干涉民間娛樂文化。但我也不懂得欣賞這些娘炮模樣。男人靠帥氣，才華，實力取勝，不是嗎？天生男人身女兒心，這些人我能理解及同情。正常男人卻玩起娘炮文化，是一種反社會現象，不鼓勵。不反對娘炮存在，但別來惹我。如果在我面前要娘。我會一巴掌賞過去。 —————— #但我也不懂得欣赏这些娘炮模样。娘炮，如同我們常常會用的napek，akua，faggot，男人婆，都是我們以對特定性別的刻板認知，籠統化（generalize）再歸納，概括出來的詞言。當中不止我們對某個性別群體對打擊和羞辱，甚至影射著對被引用的性別群體的框架。套用回“娘炮”這個字，其實不僅僅是對於外在行為和性別氣質不夠剛硬，不符合大眾審美標準和刻板期待的男生，一種（毫無緣由和根據的）指責，其實恰恰也表現了我們對女生包有一種，“女生就理應柔弱，所以軟弱就給回女生負責”的期待和框架。換言之，我們說著“娘炮”這個詞時，其實也暗自在警戒女生，不要不小心剛硬起來。你不小心表現得剛硬了，當初罵著“娘炮”這詞的人，隨時轉過來罵回你“男人婆”。為什麼？因為他看不慣男生太娘，難道就可以接受女生稍微陽剛了嗎？不會的，追根究底，他不只是看不慣男生娘，他是看不慣所有，不符合或者違背他認知以內的性別特質和行為。背後作祟的，是被父權主義根深蒂固的自我。認為男生有男生應該表現的樣子就只有一種，女生表現的樣子，也應該只有一種。框架很明確。一種男生，一種女生。其他跳出這個框架的，都是不正常。講明白，自己被框架束縛了卻畫地為牢，再對框架外的人指指點點。我們常常忘了，別人娘不娘，可能不需要我們的欣賞。 —————— #男人靠帅气才华实力取胜不是吗？這句話，“男人”兩個字的回應如上，性別框架。男人應該怎麼取勝？靠帥氣，才華，實力？�都可以。但是這句有個邏輯漏洞，男人一定要取勝嗎？如果男人不勝，可以嗎？男人不想取勝，可以嗎？男人不勝，還可以是男人嗎？男人不想用一般男人取勝的方式取勝，可以嗎？男人不想用帅气，才华，实力，而用其他你不認同的方式取勝可以嗎？可以，都可以。女人想取勝，也可以。女人取勝，男人在一旁為女人喝采，那也可以。女性主義的美麗就在這裡，不管是男人還是男人，你可以有選擇表達和實踐自己的空間。而不應該承受被指指點點，甚至擔心隨時被賞巴掌的時候。男人女人，人各精彩。你若精彩，我必喝采。我們應該學習，允許每個人綻放，不管我們是否能明白和理解。 —————— #天生男人身女儿心這一句饒有趣味，可能對於那些相信和奉守二元性別的人來說，性別真的可以是非黑即白，西瓜一刀到底，左邊男，右邊女的概念。但是，你切西瓜中間也有西瓜碎吧？那西瓜碎算是男，還是女？當我們說籠統概括，說是男兒身，女兒心時，我們真的有去了解別人真的是男兒身女兒心嗎？之前在心理學課堂上讀過，我清楚知道一個男生，即使生理性別是男生，心理層面也還有很多的部分值得他自己去探索和認識，我們又怎麼就知道別人是女兒心了？生理性別，心理性別，性傾向，自我認同，可以重疊也可以相反，這一些都是我們生而為人可以去好好探索的部分，你可以對自己的一切定義，但請不要為急著為別人下定義。以下一些腦洞問題： 1. 可能你覺得舉止媚艷，長相柔美的男生，對自我的認同是男生，喜歡的也是女生呢？那還是女兒心嗎？ 2. 你眼中有男子氣概，顧家愛妻寵兒的男人，其實也喜歡穿上女裝，塗指甲油，在鏡子前獨自享受自己美麗的時刻。那還是女兒心嗎？ 3. 如果他喜歡的是男生，但他自我認同依然是男生，他喜歡也擁抱自己身為男同志的身分，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女生，也完全沒有想嘗試成為女生呢？那還是女兒心嗎？ 4. 如果他生理性別原先是女生，但對自我的認同是男生，在跨性別手術後成為男生，喜歡的對象依然是男生，他對自己的認知，identify as男同志，完全沒有任何女生的痕跡？那還是女兒心嗎？ —————— 這一系列的問題，你的答案是什麼？。。。我答案是，我不知道，但我願意拋下自己的成見和批判，好好去聽聽，他是怎麼定義自己的。不是我覺得他是男還是女。我怎麼想，一點都不重要。對自己的定義，自己說得最準。而且最最最重要的是，性別取向，自我認同，這一切都是流動的。能流，會動。對於相信，或者只接觸過二元性別的人來說，我不是想丟一大堆名字和框架來混淆大家，堵著大家嘴巴，而是想希望大家可以嘗試跳出固有框架去看，去認識，去“看”人。 See people as the way they are，不是先從男生/女生（性別），華人/馬來人，印度人（宗教/種族），或是有錢/貧窮人（社會階級）等各種標籤來認識人。標籤應該幫助我們更加能夠了解一個人，如果這個標籤反而框住了我們的理解和同理，那就是時候把標籤拋下了。不然，你乾脆就留在自己的同溫層，不要跨出去看其他的人。抱著自己的刻板期待和標籤去認識，對別人其實是很殘忍的，也很自私。 —————— #这些人我能理解及同情。往往我看到有人寫這樣的話，都會覺得雞皮疙瘩。好像得到他們的理解和同情就該感恩惜福知足。在這裡也科普，同情的英文是sympathy，是由上至下的一種俯視，就像我們施捨乞丐時，給予的手向下，乞討的手向上，那是出自一種階級不平等的給予。相較於同情，更為自在和平衡的理解，是同理，empathy。那是一種無分高低，肩並肩的共同存在。不抱批判和嫌棄，也不抱僥倖心理的接受。基於我的個人經歷，信仰和價值影響，我目前無法理解你，但我全然接受你。我接受你身而為人，有自己選擇的方式，可以去表達你自己。不是那句，“我同情你，但還好我不是你”的心態。但是平心而論，就像直男直女（cis-gender）同樣不需要性少數者的理解；男兒身女兒心也好，女兒身男兒心也罷，任何的酷兒（queer）性少數者，也不需要直男/異性戀的同情，不需要直男/異性戀的“理解”。你只需要認知（acknowledge）他們的存在。其他什麼甚至都不用做，不需要理解，也不需要接受。性別氣質比較出眾的男生或女生，或者是性少數者也好，都不是悲劇，也不是錯誤。性少數者，或是性別氣質不同的孩子們，可能也喜歡著那樣的自己。非常，非常的喜歡。對自己而言，那不是什麼悲慘還是不光彩的事情，但特定異性戀的，或者是父權既得利益者，往往要在別人表態之前爭著說，“我同情你的遭遇”。這樣的情況就如這一天盲人A用著拐杖，像過去幾十年一樣，靠著自己的能力跨過了斑馬線，到了斑馬線的另一端，卻被一位不曾好好了解他何去何從的路人，不由分說地送他回到原先的路道邊，然後還說 #不用說謝謝 #我能理解和同情你當我們說我們對別人的“同情”時，其實有沒有想過別人需要和接受你的同情？抑或你的同情，是源自養尊處優的自我反射。 —————— #正常男人却玩起娘炮文化 “正常男人”四字，回應參考第一點，性別框架，性向流動。玩起娘炮文化，當我們說娘炮文化，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沒有人說直男玩“直男文化”？沒有啊，因為直男才是正常的啊？ Ok我們繞圈圈了，正常與否參考第一點～但是當我們把個人性別氣質陰柔，都歸納為“娘炮文化”時，其實就是我們為了省去理解個人是因為本身氣質，還是為了表演和吸眼球，就一貫打入“某某特定文化”。心理學這個叫stereotype，也就是剛剛說的刻板印象。重點是，我們有沒有允許別人，在沒有傷害到他人的前提地下，用他們選擇的方式表現和呈現自己。 —————— #不反对娘炮存在 #但别来惹我。娘炮也沒來惹你啊。娘炮也有自己生活要過，娘炮的生活也很精彩。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才會覺得娘炮們的存在就是要去惹惱自己呢。眼中都是自己的人吧。說到這裡，我想起了一句話。基於一些原因，很多人常常會表示自己對性別課題，對性少數還是可以接受的，這樣顯得自己比較豁達和有同理心。不反对娘炮存在，但别来惹我。我不抗拒娘炮，但如果我孩子是娘炮我會一巴掌蓋過去。我能夠接受同性戀，只要同性戀不要搞我兒子。這樣的說法如出一轍。用開明包容的糖衣，包裝自己排除異己的心態。 —————— #如果在我面前耍娘。 #我会一巴掌赏过去。這個，是我最在意的一句了。身為兒童漫畫作家，在自己的臉書寫上這麼不抱歉意，具有暴力性的話。這句話的意思是什麼？意思是說，性別氣質娘，不man本身是錯，而這樣的錯誤，其他人有資格，有權利去審判，去懲罰。而如果今天某人因為性別氣質被蓋巴掌，被揍，被霸凌，都是因為他自己的錯。因為他剛好，在這個時間，在這個地點，在這個人面前耍娘。因為他耍娘，也因為他娘，他不夠man。是，大馬著名青少年漫畫家言下之意，“被霸凌，是被霸凌者的錯，不是霸凌者的錯。” 可是到底，怎麼樣才是不娘，怎麼才是man，怎麼才能符合你眼中的男人形象？好像都是由對方衡量的。那基本上，對方覺得想賞巴掌就可以賞巴掌吧。這句話需要被檢視，不再因為只是性別霸凌。而是因為直接性鼓吹著，只要自己看不過眼的事情，都可以一巴掌赏过去。這不是性別霸凌。這是純粹霸凌。每個人，都有可能被霸凌。 “如果他在我面前XX，我会一巴掌赏过去” “如果那個華人/馬來人/印度人怎麼樣怎麼樣，我会一巴掌赏过去” “如果這個事情再發生，我会一巴掌赏过去” 再一次，這不是性別霸凌。這是純粹霸凌。這樣的思維要是真的傳達給其他讀者，他們說不定就是認為自己可以充當法官，頂著替天行道，為民除害的心態，義正嚴辭地去霸凌。自古以來，有哪位霸凌者，不是一直相信自己都是對的，才會去霸凌呢。有哪位霸凌者，在霸凌別人之後，不是沾沾自喜的呢。 —————— 回到正題：#我不够man，#我就該被賞巴掌嗎？不，沒有人應該因為自己的性別氣質被取笑，被批判，被霸凌。我們只是比較溫柔，但溫柔沒有錯。 “生而為人無罪，你不需要抱歉” 作為一個溫柔的男生，向所有曾經嘲笑和批評過自己的人，讓我們把這個巴掌，堅定而溫柔地還回去吧。 https://www.facebook.com/100063546490378/posts/2527606101854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