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
「囂塵,你可知我這人最喜什麼?」長欲慢悠悠的坐下,纖手又撐住下巴,一雙美眸眨巴著,淨顯嫵媚。
「美人?」囂塵不太確定的說道,尾音上揚,勾得人發癢。
「沒錯,那麼……那邊那個小美人兒是不是該介紹介紹下?」長欲纖手一指,筆直落在那美人圖上。
囂塵初露詫異的看向長欲,驚詫過後卻只堪勾出苦笑,他半訥後才道:「……故人。」
長欲笑的甜膩的唇瓣一僵,周身散發的輕佻散去,兩隻眼睛尷尬的眨啊眨。
不會吧?戳到傷心處了……?
她只是隨口說說,想看和周遭華麗截然不同,相反的還枯燥乏味的囂塵有什麼桃色風聞而已欸。
怎麼就……?
「無需感到抱歉,她的故事你應當喜歡……」
長欲就那樣,在冥凡交界、鬼魂交錯,充滿著不甘或愚妄的地方,聽那生命都殤於亂世的女子的故事。
就連死亡都是悲劇。
…
「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為我掉那麼一滴淚?傷心也好,痛苦也罷,你,情緒會不會因為我起一絲波瀾?」
「不會。」
「……」
「為什麼總愛問如果?」
「因為還沒有發生。」為了沒有發生的事情而難過、痛苦、或者情緒有一絲波動也好,這樣……不就代表你其實是在乎我的嗎?
芍藥輕嘆,似幽似怨的瞥了一眼面無表情的男人,隨即笑開。
她喊道:「如果你願意告訴我你的名字,我木芍藥可是會非常高興的。你……願意告訴我嗎?」
「不願意。」
芍藥愣住,瞪大一雙小鹿般的大眼,裡頭滿是震驚。
不是吧?她都問了不下十次了,這男人這麼不知好歹的難道不會被揍嗎?
男人看著眼前瞪大一雙眼的少女,不由得輕笑,她實在是矮,穿了藕色細高根涼鞋的她居然還不到自己的下巴。
不過……
男人皺眉的看向四周,不懷好意的視線從四面八方投射過來,目標全都是身穿藕色洋裝的她。
這女人是蠢吧?還是被保護的太好,連周遭那些惡意的目光都感受不到?
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是她這種千金大小姐能來的嗎?
男人恥笑了一聲,身子突然逼進少女,他低聲道:「你……真的想知道?」
芍藥猛地後退,暗暗心想:好近!
「你、你說啊!」
「我突然又不想說了。」男人聳肩,掉頭離去。
男人知道,少女肯定會屁顛屁顛的跟上來。
「喂!」
果不起然,專屬少女高亢的嗓音響起,氣急敗壞的怒喊,伴隨著還有啪啪作響的根鞋敲擊地板的聲響。
男人默默捂住嘴,掩住高揚的嘴角。
……著實可愛啊。
…
人人都說木芍藥會投胎,生了副好樣貌,還有個有錢的爸媽,除去生於亂世,木芍藥是個天生的人生贏家。
用錢密密保護的善良和天真是著實難得的,木芍藥保持著全然的善良和天真,無論值得抑或不值,她就那樣眨著純淨的雙眼,去迎接滿是淫穢的世界。
滿身傷也義無反顧。
但她的父母不願看到木芍藥落得如此結局,他們細心照護、呵護,努力讓木芍藥遠離一切世俗雜物。
像是一隻精緻美麗的玻璃娃娃,漂亮卻易碎。
可是在細密的網都有破洞的一天,密密封住感官的愛也被破了一個缺口。蕭塵,木芍藥彩色生命中唯一的墨色闖了進來,用一己之力染黑了整個世界。
即使一切都不是他願意的。
「亂了!一切都亂了!」
「女兒,我不同意!他不適合!」
「我愛他!」
「那他呢?他說過愛你嗎?有嗎?」
「……」
…
「你愛我嗎?」
「……不愛。」
「你遲疑了。」
「……」
「……」
「我不愛你。一切都是你說的算,厚臉皮的來找我,甚至不顧一切在我們什麼關係都沒有時,想跟我私奔。木芍藥,誰給你的膽子?」
「……你會後悔的,真的。」
…
眨著滿世界的淚水,木芍藥孩子氣的用手背拭去頰上的淚珠,邊走邊憤恨低喊:
「蕭塵,你一定會後悔的!」
只不過是找了人去打聽他的消息而已;只不過是身無分文的逃家出來找他而已;只不過是……
很喜歡他而已。
現在怎麼辦?身上沒有半分錢,她連酒店都不能住。
回家嗎?
不能回家,爸爸會恥笑她的。
「你還不是要回來,我說過,蕭塵不是良人。」
瞧瞧,她都能預想的爸爸會說什麼了。
她絕不能回家!
「嗚—」
什麼聲音?
木芍藥驚疑的往角落裡那縮成一團,黑壓壓還不停顫抖的不明生物走去,帶著滿臉淚痕,她輕喊:
「你……還好嗎?」
「是誰?」
那生物顫巍巍的抬起頭,露出被泥巴和灰塵沾滿的臉,是個十來歲的小男孩。
「小乞丐,你在這裡幹嘛?」
「我才不是小乞丐!不是!」
「那不然你是誰?」
「我、我是朱家小少爺,我爸是……我爸……」
男孩還沒說完,便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豆子大的淚珠像下雨般的從眼框掉了出來,一條一條斑駁的將臉洗成一隻髒兮兮的花貓。
「噗哧!」
「你笑什麼!」這很嚴重吧?這女人都不安慰他嗎?他在哭欸?
「對不起,我就是覺得你的樣子看起來很好笑,像隻花貓。」
「我、我哪有?」
木芍藥掏出白手帕,輕輕擦去男孩臉上的髒污。
「是,你沒有。既然你家暫時不見了,那要不要跟我回家?」
在那天,木芍藥拐了個小乞丐回去。
…
木芍藥覺得很糟糕,她沒錢,自己卻犯傻拐了個小乞丐來。
雖然她覺得自己也要成為大乞丐了。
像是要印證木芍藥的話,天空適時的下起了大雨,嘩啦的直接將她淋了個徹底。
喔,還有她旁邊的小乞丐。
拉著男孩,木芍藥快步跑到一旁的騎樓下,無奈的看著下的肆意的滂沱大雨。
啊……怎麼辦啊怎麼辦。
「姐姐,你該不會沒有家可以回去吧?」難怪她那麼晚了還在外面遊蕩,搞了半天她家也不見了啊。
「胡說!姐姐只是、只是不想回家而已!」
「是嗎?」
「是!姐姐跟你說……」
「木芍藥?」
身後的門「恰」地打開了,蕭塵疑問的看向吵的開交的兩人。
「蕭塵!」
…
木芍藥就那樣死皮賴臉的住在蕭塵的家,雖然她不久前才剛放大話說她一定不會再騷擾他。
沒辦法,她不想回家身旁又跟了個小乞丐,蕭塵剛好出現,不就是想瞌睡遞枕頭嗎?
不要臉什麼的,她木芍藥在蕭塵面前做多了。
「一個月,你跟旁邊那個小屁孩只能住一個月。」
「行。」
一個月足夠她賺錢了。
「誰是小屁孩!你全家都小屁孩!」
「我全家不就是你嗎?」
「你!」
「你什麼你,小結巴就別出來賣醜了。」
「蕭塵你不要欺負小孩子!」
他十三了……
男孩瞥了一眼少女,抿住嘴脣,隨即撇開。
他看的分明,木芍藥喜歡蕭塵,喜歡的死心塌地。
他只是附加品。
…
愛情其實來的莫名,尤其是在本來就互有好感的兩人間,某些令人臉紅心跳的事情自然而然就發生了。
「木芍藥,不要後悔。」
「我看起來像是會後悔的樣子嗎?」
不像。
所以才要問,問的是他。
蕭塵,不要後悔。
雙雙倒在床上時,蕭塵心想。
…
「你真的不打算回去?」
「小朱雀,我不回去。」要是被爸爸知道她逃家又懷孕,爸爸會打死她的吧?
才不要回去。
「小朱雀,你說這次肚子裡的是男孩還女孩?」
「女孩。」
「我倒希望是個跟我們小朱雀一樣俊俏的小男孩,兒女要雙全嘛,正好跟我們阿姚作一對。」
「我十八了。」
「那還是小朱雀呵。」
蕭塵已經好多天沒回家了,他最近總是這樣,幾來天不回家,到了午夜才帶著一身的酒氣,回來擁住床上的她。
木芍藥從不過問蕭塵的事,在她心裡,他才是最重要的。
旁人都不算什麼。
就連父母也是。
至少在之前她是這麼認為的。
那天過後,她哭的死去活來,後悔的要命。
…
「死了?死了?怎麼會、怎麼會?!」
「夫人,節哀。」
「兩年還是三年?」
爸爸媽媽怎麼會在一場車禍中離去,又怎會連消息都沒有?
蕭塵!
木芍藥怒氣沖沖的奔回家質問心上人,要不是她偶然間聽到,是不是、是不是死都要被瞞著?
「蕭塵你說啊?為什麼不跟我說?」
「芍藥你聽我說,你那時候懷著阿姚對嗎?我怕……」
「怕什麼?怕什麼?我……」
「芍藥!」
…
「芍藥,恨我也罷,好好照顧身子好嗎?」
「……我會。」
木芍藥淚流,他的孩子、她的孩子差點就和父母一樣離開她了……怎麼能?怎麼行!
她要保護好孩子。捂住已經微凸的肚子,木芍藥暗暗心想。
只不過……
木芍藥看著眼前的心上人,蕭塵著急心慌的表情她看在內,不似作假。但是,她越想就越覺得不對勁。
兩年前的今天、父母死去的那天,蕭塵……他似乎很晚回來。
木芍藥記得分明,她當時懷著阿姚,已近八個月,每晚總睡不好,那天夜半驚醒時,卻不見蕭塵身影。他最後回來時,已近黎明,她等了整夜。
只盼回帶著淡淡血腥味的他。
「阿姚就快出生了,我有點心慌,便到街上是走走散心。……路上碰到了隻被車撞死的流浪狗。」蕭塵解釋道,「我不忍心,便把他移到路旁。」
木芍藥那時深信不疑。
如果……那是自己父母的血呢?
如果……父母的死根本就是他造成的呢?
如今一想,蕭塵辯解的話根本漏洞百出,他不可能不知道她自己就快臨盆,平日都是恨不得時時守在旁的,怎麼那天就敢放心的獨自離去多時……?
流浪狗的事更是可笑,蕭塵從不會同理心氾濫,路上流浪狗的死亡絕不會讓他不忍心,只會讓他心裡不快。
更別提親自將牠移到路旁了。
蕭塵,是你做的嗎?
…
一日,木芍藥又見蕭塵在夜半獨自離開家,鬼鬼祟祟,可疑的讓她心慌。
捂著肚子,木芍藥偷偷的跟了上去。
「……你不要太過分!」
「蕭先生,當初的事情你也有份,怎麼?想賴帳?」
「當初明明說好只拿錢不傷人的,你、你卻……!」
「我也不想,可奈何木家夫婦看到了呢?撞一下,省事極了。」
「你!」
「蕭先生,我可不管那些花里胡俏的,你行行好,趕緊把錢給了先!」
木夫婦?拿錢?不傷人?
木芍藥緊閉眼,眼淚潺潺流下,她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喉頭有熱燙的什麼哽住。
木芍藥咬緊唇,恨恨的撇了一眼蕭塵,隨即小心翼翼的離去。
蕭塵、和那位黑衣人,她木芍藥記住了!
…
「芍藥?」
「蕭塵,你殺了我爸媽。」
木芍藥手拿一把手槍,遠遠的指著剛進門的蕭塵。
蕭塵面無表情,眼底情緒卻是波濤洶湧。
終究,還是被發現了嗎?
「對不起。」
「偷錢?蕭塵,你要錢跟我說不就好了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為什麼、為什麼要背地去偷錢?!」
「你有錢嗎?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你能賺錢嗎?」
「……那你呢?你不能嗎?」
「我沒學歷,沒有人會要我……粗工?粗工不適合我。」
「芍藥,你父母的事真的是意外。我、我沒想過殺人,我只是想拿錢而已……我愛你啊。」
「你愛我根本就不會做出這種事。」
「蕭塵,看來我們真的不合適。」
蕭塵似乎放棄掙扎,他走向前,任由槍管抵在他胸膛。
他苦笑,輕握著木芍藥拿著手槍的手,感受著輕顫,他將手槍的位置放在正確處。
「芍藥,我壞透了。」
樹上的烏鴉嘎嘎飛起,流下了血淚。
只剩木芍藥獨自淚流。
…
故事已經結束許久了,長欲卻靜默,她撫摸著朱唇,美眸緊盯囂塵。
半訥後才開口:
「囂塵,這是個好故事。」
「是啊。」
長欲朱唇微開,似是想說些什麼,卻又闔起。
手上的「欲鮮」正在顯目的彰顯自己的存在。
這是她近十年遇到過最好的「欲鮮」。
長欲將它塞進嘴裡,感受它外皮甜蜜的在嘴裡放散,征服了整個蓓蕾。
還沒細品,外皮早已融化,苦的出奇的巧克力瞬間佔據整個口腔,蓋過方才的甜蜜,有點像是樂極生悲,歡喜到了極致時緊接著的就是另一個極端的悲傷。
難違的,長欲皺眉。
用溫度將巧克力舔去後,內層是風乾後的堅果,無滋無味,竟是麻木了嗎?長欲銀牙一咬,咬碎了堅果,裡頭的烈酒四溢。
醉了心,麻木的被整個麻醉,在最後酒醒後,宿醉難耐,迎接整個破碎的自己。
雖破碎,但卻又珍貴的活著。
最後沒有自盡嗎?真好。
「囂塵。」
長欲慢慢走到美人圖前,輕撫著美人,眼尖的瞄到圖上寫的姓名。
「怎麼?」
「這幅圖,是你畫的?」
「嗯。」
長欲回首,對著囂塵輕笑,美眸彎成新月,笑的明媚。
「囂塵,這是個好故事,我很喜歡。」
「你喜歡便好。」
…
長欲離開酒樓後,驀然回首,嬌笑了下。
「小朱雀呵。」
美人圖上的「朱雀」名在紙上靜默。
歲月靜好。
冥凡交界的酒樓還在經營著,裡頭有著俊俏的酒樓老闆,聽著各路人的故事,或許是在故事裡聽著自己的痕跡。
等著早已不會回來的不歸人。
(完)
-----妄塵
大家好,我回來了!
我真的太懶了,以至於我到現在才寫完這部。
隔太久的結果就是,與上部完全脫節,以及我之前埋的伏筆我完全沒有寫到。
所以大家可能會有哪裡覺得看不懂或者怪怪的,請見諒༎ຶ‿༎ຶ
有時間我會補番外篇的!
估計美人兒的結局跟囂塵的不老面容會在之後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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