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
『汐……』
『我說了，滾。』
一句話徹頭徹尾將上官冽澆了個透心涼，所有想出口的話語都在這一瞬間哽回喉間。
上官冽清楚的意識到，墨雨汐又縮回了初見時的冰冷外殼，防備的、警戒的不讓任何人靠近。
原因？是自己。
單單因為一句話就翻臉，在一般人看來，也許太過於幼稚，但放在墨雨汐身上，她完全有這麼做的理由，而且既合情、又合理。
是自己太過於著急，太迫切的想要增加他在墨雨汐心中的分量，過分主動的靠近，壓縮了墨雨汐的適應空間。
墨雨汐並不是一般人，她成長於啻組，六代組長的養女，環境造就了她的防備，或者是，她不得不防備。
舉一個例子，淩月。
墨雨汐不只一次地在自己面前提到過他，或許連她都不知道，這種舉動所表現出的，她對淩月那無意識的信賴。
首要條件，時間，這是肯定的。
上官冽也能猜到，那個叫淩月的傢伙，對墨雨汐的付出絕對比他身為導師的責任的還要多，如果單單只是教授，那不足夠。
上官冽太晚才明白這個道理，以至於他的步步緊逼，在墨雨汐心中種下了抗拒的因子。
上官冽和墨雨汐對視著，眼裡的心疼和歉疚鮮明的幾乎要滿溢出來，預料之外的反應頓時讓墨雨汐愣了愣，有些不自在的撇過頭。
那眼神太專注深情，猶如黑耀石般的瞳眸寧靜似水卻又深邃如潭，上官冽沒有再說話，一個勁的沉默讓墨雨汐開始感到無措，時間像是靜止了，一時間只剩下風吹著草木所產生的沙沙躁響。
但……好像太安靜了點？
“喀。”
在墨雨汐猛然反應過來的同時，一聲細微的金屬撞擊聲敲響了腦內的警鈴，但還不等她有任何動作，一個人影速度更快的朝她撲了過來，單手圈住了肩膀按在地上，背部重摔地面的疼痛讓墨雨汐咬牙的悶哼一聲，下一秒，兩顆子彈從兩人的頭頂飛射而過，“啪”的沒入了身後的樹幹中，激起了一陣沙塵和木屑，上官冽銳利的眯起眼，手上使勁帶著墨雨汐往旁一壓，又是連續幾個翻滾，直到兩人藏進了一塊突出巨石所落下的巨大陰影裡。
『借我一下。』
上官冽原本溫和的眸光瞬間暗了下來，手順著衣服下襬摸進了墨雨汐的腰側，別誤會，上官冽可不是想在這個時間點耍流氓，他的手絲毫沒有任何的踰矩，幾秒後，墨雨汐瞪大眼，看著上官冽摸出了自己預先藏在腰際的槍支。
上膛，瞄準，開槍，一系列快速且行雲流水的動作登時讓墨雨汐看傻了眼，下一秒，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響徹了夜空。
『快走，先離開這裡。』
一把扯起墨雨汐纖瘦的胳膊，待對方站穩後隨即抬腳往回程的方向飛奔。
『……靠！不是，上官冽！你……等，等一下！』
被迫踉蹌的跟上上官冽的行動，墨雨汐微喘著開口抗議，但上官冽不但沒聽，腳下的步伐還有隱隱加快的趨勢。
又是這樣……這個我行我素的混蛋！
用力扯開上官冽的手腕奪回身體的主導權，墨雨汐一個急煞，面色不善的瞪著對方有些不解又有些焦急臉龐。
『我得和淩月會合。』
『你們一起的？』
『嗯。』
上官冽沉默了三秒，接著開口。
『我跟你去。』
『不行。』
墨雨汐果斷的回絕，酒紅色的眸十分不雅觀的翻了一個白眼，不耐道。
『你本來就不該被牽扯進來，我已經夠頭痛了，別再給我添亂。』
『你扔我一個人在這裡，就不怕哪個傢伙把我弄死了？』
聞言，墨雨汐挑起一抹冷笑，眼神落到了上官冽手上還緊抓著的手槍上。
『依你剛剛的表現，弄死你可能跟弄死我差不多困難。
親愛的會長，看來你比我想的還複雜，你到底是誰？』
真相被戳穿了一半，對著墨雨汐咄咄逼人的視線，上官冽也不慌張，空出的手隨意的將額前的髮往後拂了一把，唇邊揚起慵懶散漫的淺笑。
『活著跟我回去，我就告訴你……』
“嗖！”
話音剛落，背後突兀的響起利刃劃破空氣的尖囂，下意識的反應比大腦快了一步，緊繃的肌肉一個箭步向前將墨雨汐撲倒，左手緊攬著墨雨汐的肩膀將人護在懷裡，右手向後伸直，連看也不看的扣下了扳機。
『嘶－』
背後傳來陌生男子因疼痛而發出的悶哼，上官冽唇邊滿意的勾了勾，正想再補開一槍，不料身下墨雨汐突然狠狠抓上了自己的手臂吼了一聲。
『別開槍！』
上官冽愣了一下，心下快速思索了幾秒，終究還是沒有下手，單手用力攬住了突然掙扎著想從他懷裡掙脫的墨雨汐，翻身面對著來者不善的不速之客，黑洞洞的槍口連一吋也沒偏過。
喔，好像……是只針對他來著？
『放開她。』
尖銳的短刃在月下反射著森冷的寒光，樹葉的陰影恰巧落在了陌生男子的頭頂，即使看不清表情，上官冽仍然能從對方身上感受到那刺骨的冰冷殺意。
俊俏的臉龐慢慢彎起一個嘲諷的笑意，一字一頓挑釁道。
『如果我說不呢？』
……
『靠上官冽你神經病啊！？』
劍拔弩張的氣氛一下子被打破，墨雨汐的手肘毫不留情的撞上了上官冽的側腹，趁著上官冽鬆懈下力道的那瞬間趕緊從他懷裡掙脫了出來，往那名陌生男子走去。
『過來，剛剛射中了哪裡？』
『少主，你們……』
預料之外的情況讓陌生男子一時反應不過來，但腳下仍聽話的迎了上去，沒了陰影的遮擋，上官冽這時也看清了他的容貌。
看上去挺是清俊沉穩的一張臉，卻在對上上官冽目光的下一秒就變得要吃人似的兇狠，只不過礙於墨雨汐在現場，對方倒是安分地沒一刀砍過來，只是那過分明顯的保護慾還是讓上官冽有些不爽。
沒猜錯的話，這傢伙應該就是墨雨汐成天叨念著的淩月了。
想到這裡，上官冽更不爽了。
『剛剛射中了哪裡？』
『沒射中，擦過手臂而已。』
『我看看。』
上官冽此時也從地上站了起來，沉默的看著墨雨汐拉過淩月的手臂翻了過來，一條長長的血痕刺眼的劃破了皮膚，隱隱還有破裂的微血管正緩慢的滲著血。
墨雨汐輕蹙起眉，雖然傷勢不大，但發生在現下這種狀況，到底還是有些麻煩的，而且就算是小傷口，也是會有細菌感染的危險。
墨雨汐煩躁的嘁了一聲，沉默了半晌之後低聲問道。
『人呢？』
『十分抱歉，我和部下都沒有看到他，很可能是先一步離開了。』
『嘖，老狐狸。』
墨雨汐低咒了一句，這次的突擊可以說是徹底失敗了，礙眼的釘子非但沒有拔去，還給他們兩人滾了一身傷，實在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而且……以後可能也沒那麼好行動，這下可麻煩了啊……
墨雨汐緊咬著下唇，那既不甘又鬱悶的模樣看了淩月有些心疼。
一直以來，在少主身上的擔子有增無減，不但得應付底層不斷挑釁著上位者威壓的躁動分子、外在勢力的進犯、甚至還有自己內部蠢蠢欲動，伺機撲上狠咬一口的叛軍。
這本來不是一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女所該擔心的事情。
命運的安排，墨雨汐無法拒絕，也不會拒絕。
因為對她來說，啻組就是一切。
『少……』
『墨雨汐，你不要命了嗎？』
淩月沉默的想著，才剛準備開口，就被一道帶著不耐和些微火氣的低沉男音突兀的打斷。
被點名的墨雨汐還沒反應過來，一隻溫熱的掌心便貼上了她的腰際，不輕不重的按了一按－
『唔！』
酸癢和刺痛彰顯著傷處的存在感，上官冽盯著墨雨汐的反應，眼神不由得沉了沉。
連自己傷口裂開了也毫無所覺，一條擦傷難不成會比失血過多還要嚴重？能把身體不在乎成這樣也只有墨雨汐一個人了。
『少主，您受傷了？』
面對淩月眼裡傳遞出的擔憂和自責，墨雨汐有些心虛的撇開臉，以至於她錯過了淩月和上官冽在短短幾秒間所產生的眼神交鋒。
“鬆手，否則宰了你。”
“呵呵，憑你？”
『沒什麼，小傷……啊靠！』
『不許說髒話。』
『上官冽你這混…嘶！』
墨雨汐扭過頭怒氣沖沖的瞪了上官冽一眼，不料上官冽在這些日子以來早已對眼刀攻擊產生了免疫，不著痕跡的收回手，面無表情的迎上了墨雨汐的瞪視。
『帶你回去上藥。』
『不必。』
『你這樣還想拖多久。』
『我們訂了賓館。』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能不能有點自覺？』
『別以為每個人都跟你……』
氣勢洶洶的反駁軋然而止，上官冽驚愕的瞪大眼，搶先一步在墨雨汐倒下前張開手接住那如斷線木偶般的軀體。
『汐？汐！』
沒有回應。
原本就不甚好看的臉色此時更是黑了幾分，像是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般，上官冽一手支撐著墨雨汐的體重，一手繞到墨雨汐的後腰，小心翼翼的撩起了一側的衣料。
下一秒，此刻還清醒著的兩人同時倒抽了一口冷氣。
觸目驚心的紅色傷痕此刻有如一條毒蛇般嘶吐著鮮紅的蛇信，張牙舞爪的盤踞在墨雨汐的腰間，傷口的主人似乎在這些天並沒有好好處理，再加上長時間的劇烈動作，本該好好癒合的傷不但沒有好轉，反而擴大了面積，鮮血正緩慢卻不間斷的從長達十五公分的血口內滲出。
要不是自己察覺到不對勁，她想要忍到什麼時候！？
墨雨汐……你到底要不愛惜自己到什麼樣的地步！
上官冽克制住體內暴躁的怒火，陰沉著臉將墨雨汐打橫抱起，腳下還沒跨出一步，一柄短刃無聲無息的帶出殺機，堪堪貼著黑色的髮梢擦過，隱沒在上官冽背後的黑暗之中。
『不好意思，請把少主交給我。』
淩月擋在上官冽的面前，狹長的鳳眼射出摻雜著警告以及殺機的目光，沒有半分退讓。
『哼，連她受傷了都沒有察覺，你這下屬當的夠稱職啊。』
上官冽嘴角扯出一抹諷刺的笑，但墨色的眼底卻冷的沒有一點溫度，手上攬著墨雨汐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
『她現在可拖不得，你是要攔著我還是帶具屍體回去？』
『你和少主是什麼關係。』
『至少不會害她。』
上官冽低下頭，看著墨雨汐難得安分下來的恬靜睡顏，眼神不自覺的放柔，溫暖寵溺。
『如果你不放心就跟著，你的傷也得處理下，別誤會，你只是順便。』
等再抬起頭，上官冽又恢復成那面無表情的冷峻面孔，沉默了數秒後再度開口。
『你要躲到什麼時候？』
這句天外飛來一筆的問句著實讓淩月愣了一愣，但還沒等他釐清思緒，一聲苦笑突兀的穿插了進來，接著在離上官冽背後幾尺的寬大樹幹後，一道身影緩緩走了出來，表情無奈的看著上官冽的背影。
『你可真會給我找麻煩啊，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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