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想說的是關於我自己的故事,大概會比較沈重一點,所以不想接收到這種感受的話,可以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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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ㄧ走進學校的諮商室
諮商師就馬上問:「你還好嗎?」
我說:「為什麼要這樣子問?」
她說:「因為你看起來明顯跟以往不一樣,好像很疲憊的樣子」
我還是很意外,明明每週只見一次,一次約一個小時,今天也只是第七次見面,但她竟然就這樣看出來了,不過也確實,這一陣子的我的確過得很糟。
我:「我確實過得不太好,但我想先說上次妳讓我回去思考的問題,我在昨天想了一個晚上,我覺得我可以和妳談談想了些什麼,這也跟我為什麼最近過得很差有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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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一件小時候的事,但這件事被我忘的一乾二淨,是最近花了一點時間回想,才慢慢記起來,不過也許是我刻意的去遺忘它吧。
具體時間我不記得了,可能是在小學三年級以前的事吧,小時候只要我做錯事或是讓媽媽不開心,她就會把我關進「小黑屋」裡,為什麼說小呢?因為那是一個儲藏雜物的空間,裡面的大小以我當時的身形來說,大概也只能讓我自轉一圈而已,沒有辦法讓我坐下或是有多大的動作,那又為什麼會有黑這個字眼呢?那是因為每次被關進去的時候,都是關著燈的,而開關也在門外,一旦進去了,就要待在那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至少一個小時。
你能夠想像這是什麼樣的感覺嗎?那真的是很讓人感到極度惶恐、不安與焦慮,因為你在那個狹小且黑暗的空間裡,你什麼事都做不了,你也完全不會有什麼時間概念,因為裡面真的太黑了,黑到你根本看不清自身的輪廓,裡面什麼都沒有,你無法確定過了多久?也無法確定自己還要在裡面待多久,無盡的黑暗是很折磨人心智的事,你能做的事也就只有等待,然後不斷地思考自己做錯了什麼?自己到底該怎麼辦?你會發現裡面的時間意外的漫長,在那個空間裡唯一能清楚感知到的東西就是自己腦海中雜亂且複雜的思緒,焦慮、緊張、不安、害怕與絕望,這是一個很複雜的感受,而這些聲音也會被放大了好多倍。
我能夠聽到外面有人講話的聲音,也能聽到電視的聲音,但是是很模糊的,我能夠知道在門外是一個不一樣的地方,但是我沒辦法出去,我只能夠待在這個黑暗狹小的空間裡,彷彿失去了與外界的連結一般,就像被拋棄遺忘了一樣。其實在門的下方有一個極小的縫隙,可以透進來一絲絲的燈光,但這個燈光其實很殘忍,因為它也凸顯了自己身處的地方是多麼的黑暗,而且你也會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充滿著光亮,可是你並不在那個世界裡,你會開始期待自己什麼時候能出去,但就像前面說的,你沒有時間的概念,只能煎熬的等待。
我很害怕一個人,我會感到焦慮與不安,但這也不是只限定在一個黑暗的密閉空間裡,我只要走在路上、公車上或是其他的地方,我都同樣會感到焦慮與不安,這是因為對我來說,我似乎還一直待在那個小黑屋裡,我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與周遭的一切是分離的,我們不再相同的世界裡,尤其是當附近的人越多越熱鬧時,我的焦慮和不安的感受會越大,我聽得到周遭的聲音,看得到身旁的人事物,但就是無法融入在其中,就像被孤立了一樣。
有人會說:「那你就不要自己一個人啊,多跟其他人相處不就好了嗎?」。但我好像還待在那個小黑屋裡,我感受不到與人的連結,你無法想像這是一個多麼痛苦的感受,當你看著你面前的人對你有說有笑的,可是你卻感受不到與對方的連結,那種距離感是很絕望的,而你整個人都還被困在那個空間裡,你的身體與聲音都被困住了,無法吶喊,無法說出內心的渴望,一切都只能停留在腦海裡複雜的思緒中。
我不是沒有嘗試過,不是沒有努力過,我也想走出去這個小黑屋,我也有伸出手想要尋求幫助,可是你會發現,當你伸出手後,你就能清楚的感受到原來自己與他人的距離是如此遙遠,那份距離感是如此的強烈,原本還只是很模糊的感覺,然而伸出手就好像是在測量一樣,當你越是想要與人建立深一點的關係,你就越能感受到那份距離感,彷彿總是有人在提醒著你,你還待在那個小黑屋裡,你跟他們是不一樣的人,你是被拋棄遺忘的人,漸漸的你也不會想再伸手,也不會想再嘗試,因為你夠不著那個地方。
也不是沒有人說過願意聽我說話,至少有幾十個人都說過類似的話,但是這感覺就很像,你站在線的那一邊,是白色光亮的,而我站在線的這一邊,是黑色陰暗的,你嘗試想幫助我,可是對我來說你沒有進到我的空間裡,就只是凸顯著我與你就是不一樣,即便你把我拉過去了,我依然不是那個白色的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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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被放出來的時候,我只是不斷地向我媽求饒,我連哭都不敢哭,只是一直說著對不起,因為我不想再被關進去和拋棄了,我只能把自己做到最好,不能再讓媽媽感到不悅,一切都滿足她的要求,我也必須做到很完美,直到現在,我在與人的相處之中,我依然十分害怕自己被拋棄,我害怕自己一輩子都困在小黑屋裡,所以我很努力的想成為對方心中最特別的存在,我努力的展現自己的特質,心裡想著:「只要我成為對他來說特別的人,我應該就不會被丟下了吧」。
我感受不到自己活著或是存在著,就像當時身處在小黑屋裡一樣,我看不到自己的樣貌,我感知不到自己還存在嗎?我覺得自己很沒有價值,更沒有存在的意義,我是拼了命的在尋找自己的意義,拼了命的在尋找自己與小黑屋以外的世界的連結,所以我找到了「傾聽者」這個角色,我在當一個傾聽者時,這是我唯一能夠感受到自己與這個世界還有一點微弱連結的方式,用我的文字、我的情緒與我的感受來建立,即便只是單方面的連結,但我也別無選擇,因為我如果我不繼續做著這件事,我就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存在著,我只能不停地掙扎和努力,只為了尋找一絲絲讓自己活下去的理由,但我有好幾次真的都很想放棄,因為真的好累。
通常我能夠抽離出來,把理性的自己抽出來,讓自己能夠繼續走下去,但偶爾我也會有抽離不出來的時候,那是一種很難受的感覺,因為我的內心似乎囤積著龐大的情緒與感受,來自自己與他人,抽離不出時就會很有負擔。理智冷漠的自己,也成為了對自己的一種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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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沒走出那個小黑屋,但好像也走不出,我似乎被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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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果你願意相信我,你可以閉上你的雙眼去感受一下那個小時候的你嗎?」
我:「可以,我試試看」
當我閉上眼睛,我好像真的能看到小時候那個受傷且害怕,但又不願心疼自己的模樣。
她:「你想對這樣的他說什麼?你可以嘗試說說看嗎?你覺得他需要什麼?」
我:「我覺得他只想要有個人能夠好好聽他說話,他很需要有人能夠肯定他的過去,肯定他所有的努力和嘗試,肯定他所有的情緒和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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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多人都會跟我說:「你很成熟、你很溫柔、你人很好,你一定會好起來,一定會找到可以聽你說話的人」之類的話語。
或許別人會覺得這是一種溫暖的鼓勵,但是這些話對我來說就像是在否定我的一切,否定我過去所有的努力和嘗試,否定了我過去的痛苦和煎熬,也可以說是忽略了我的那些努力和痛苦,不要講的這麼容易,因為我是真的很努力很努力的在往前走,你不知道我付出了多少。
我渴望的是能夠被人看見,被看見我困在那個小黑屋裡,被看見我有多努力,被看見我有多難受,被看見我其實真的好累好累了,是多麼的疲憊不堪。我想被肯定,同時也想被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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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你現在是什麼感覺?」
我:「我覺得我的理智快要崩潰了,我的眼淚也快要流出來了,我很想說一些不理智的話,但我一直忍耐著控制著」
她:「你想說什麼話呢?」
她:「你可以哭出來,也不用一直讓自己理智」
我閉著眼睛,低下頭用右手撐著自己的額頭,因為不想讓人看到我哭泣的樣子。
我用顫抖著的聲音說:「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承受這種事,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我真的好累好累,我真的很難受,我也好孤單,我很害怕自己是不是一輩子都走不出去那個小黑屋,因為我真的很努力的嘗試了,但我就是走不出去,我好想就這樣放棄自己,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活著」
但我只哭了一下,因為我用最後一點理智來保護自己,不想讓自己這麼脆弱。
她:「在聽你講小時候的事情時,我其實也有點想哭,我能夠感受到你有多害怕,雖然你總是沒什麼表情地在敘述,但我還是能夠感受到你的情緒」
她:「我也很感動,因為要深入的去面對自己內心深處的自己,對你來說是很不容易的事,看到你願意嘗試,我真的很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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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到這裡,今天的諮商就差不多告一段落。為什麼我會想打成文章呢?因為我想記錄一下,我在想這樣的紀錄會對我有幫助,也算是一種宣洩吧。
我很感謝我的諮商師,她額外幫我延長兩次的諮商次數,也告訴我距離下次開學前可以運用一些免費的方式到她在外面開的諮商所與她諮商。她不斷地肯定我,我也能夠感受到她一直在幫助我。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聽我說話
不只是願意聽,而是能夠聽
也許我還能再堅持一下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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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附上「以家人之名」的一段話
「我珍愛的人,我遠遠地看過他一眼,他在遠方還在光芒的中央,那麼耀眼那麼完整,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他被打碎過,我更不知道他在深夜裡是怎樣的痛過又是怎樣將自己一片一片地找回來拼成完整的耀眼的樣子,現在我走近了,終於看到了他滿身的裂痕。」尖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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