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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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の苦手なフェブリ》
第五章‧The World
9
人生中有幾次會發生這樣的事。
曾經決定了什麼,然後後悔,也許是忘記了那個不得不做的理由,或單純心境轉換,失去了行動的意義。
但無論心底是如何地糾結,人們仍然是活在這個看得見天空,卻找不到出路的迷宮裡。對選擇徬徨無助的時候,也許會想著──如果身邊有誰能聊聊的話就好了。
斷線的公用電話被掛上了話筒,零錢叮叮噹噹地一個不少落了出來,然後又被拾起,重新被投了進去。
就算時間已經過了七年但青年依舊在猶豫。他每一次地投進零錢,心裡想著要撥打的號碼,卻又在那之後放棄。空蕩的大街像是世界上只有他一個人,沒有人會催促他前進,他必須靠自己的雙手與雙腳。
和樹像是下定決心似地在第十次後握緊了拳頭。這個號碼在過去四年內被他撥通了好幾次。但唯獨這一次,他不知道他該做些什麼,又或者能做什麼。
在面對生與死,成功與失敗這般的事情上,人永遠是孤獨的。沒有人能夠替自己承擔什麼,也沒有人能為其他人拯救什麼。這就是命運的殘酷之處,曾經將和樹束縛在過去,無法踏出去的現實。
因此。
──那就往前看吧。
我們孤獨,但並不寂寞。我們能向朋友分享喜悅,也能幫助他人走出哀痛。無論過去是多麼的折磨,未來又是如何地黑暗,只有此刻,人與人需要珍惜流逝中的時光,因為我們根本不知道自己何時會突然死去,或許是下一秒,被隨機殺人魔從後面刺上一刀也說不定。自己的選擇只有自己能承擔,自己希望能被誰所認可、能夠喜歡誰、能和誰擁抱、和誰擦身而過;牽手、吵架、鬱悶……只有一個人的時候無法證明的活著,只有當下所做的選擇,會一個個具現出來的結果。
和樹最後撥通了號碼。接電話的是個稍稍比他年長的男性,充滿磁性的聲音告訴了他一個地址。
菲布里是在四年前,也就是確認發病後的第八年離開東京的。這段期間她申請了轉學,最後總算在相遇後的半年進入了北山大的藝術學院就讀。她跟著和樹在同個公寓住了總共三年時間,最後因為一次的重感冒連帶影響病情,被迫送回了神戶的自家由專人照顧。
此後和樹就再也沒和她見面幾次了。雖然他也曾想過搭車前往關西,但甫畢業就被外系學長推薦進大企業任職的他卻因工作纏身而失去時間了。順帶一提學長是聽從菲布里的建議主動拓展人脈而認識的,而那些同住一樣公寓的鄰居們他如今也相當互相信任著。
他們每隔兩三個月就會電話聯絡一次。
除了剛回神戶的第一年狀況實在極差以外,每次聊天時菲布里的身體狀況都在持續恢復。她也提到預計隔年的秋天家裡就會讓她回到東京將最後一學期的學業完成,一切看起來很順利。
然後,在六月的梅雨季,和樹收到了噩耗。
──菲布里病危了。
並不是直接從電話,而是她的家人用簡訊通知和樹的。當時他所在的部門正好有個企劃正要結案,身為團隊幹部之一的他在公司徹夜加班,直到隔一天後的上午,和樹才終於有時間回撥公用電話給菲布里的家人。
他得到了菲布里自家的住址,在網路上訂了最近的新幹線後,不顧一身西裝與皮鞋在繁華區街上奔跑了起來。他進了車站大廳,朝山手線的月台跑去,到東京車站的時候離新幹線發車正好還剩五分鐘。和樹什麼行李都沒準備,只憑著一股想要見到自己所愛、所敬重的摯友最後一面的衝勁,就連理由都不明,六七小時的搖晃後就這樣到了神戶。
綾野家的宅邸位於市區北邊的小山丘上,搭計程車約是半小時路程。從圍牆外往內看,融合傳統和風與大正樣式的建築物有好幾棟,下車穿過正門,室內是充滿武家風格的裝潢。
帶領和樹前往裡屋的是位自稱白川的年老執事。他們穿過數道門廊,來到宅院深處,家人居住的主館的三樓。
房裡菲布里一個人躺在蓬鬆的床上,一直以來缺少日曬的皮膚似乎更加白皙了。她這幾年留了長髮,在灑落的陽光中閃耀著小麥色光芒,彷彿躺臥於花叢之上,隨時都可能被一陣風給吹走──和樹有那樣的一瞬間竟成了這種錯覺的俘虜。
「好久不見了。」
他舉起手,試著打了招呼。
「和樹君……」
菲布里用虛弱的聲音回答他。
「真是不好意思呢,讓你專程從東京跑一趟,工作辛苦了。而且正如你所見,以我現在的狀態完全無法做為主人好好的招待你。」
「不,沒關係的。倒是妳,辛苦了。」
「不會的喔──」菲布里否定道。「因為知道和樹君一定會來,在那之前我怎麼可以那麼不負責任呢?如果說現在的我已經不怕失去,那肯定是騙人的。」
她輕輕地笑了出來,和樹覺得那面容好美,是就連歷史上偉大的藝術家們再怎麼努力都無法再現的。
「我也是。但正因為妳是我重要的朋友,所以,即使回憶再怎麼悲傷,我也一定會向前看的──」
──正面的力量。
這是菲布里這短短三十年生命,在和樹身上留下的最大價值。
「謝謝妳,菲布里。」
「嗯嗯,我才要謝謝和樹君。」
菲布里不知是哭著亦或是笑著,說出了最後的一句話。
終於啊!──她在那最終最終的一刻能見到和樹,幾日夜下來早已不堪的精神,總算能夠安息。
就像是閉上眼,睡著一般。
彼此都不再是一個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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