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徵文 平凡地在幻想世界旅行很難嗎？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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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色荒原的旅途只曾在中國大戈壁的遊記上看過，日記上記著，我從未想過自己會有親身體驗，而且還是中世紀版本的。 從史特蘭帝國的邊境城市，亞菲爾出發後的整整三天，出現在兩側的全是相似的荒漠風景。平坦的地形毫不猶豫地往一片赤與橙黃的天邊無限延伸，周圍的地面只灑滿了沙與碎石，簡直就像外星球一般荒蕪的景象。 在這樣的土地上，如果沒有過去的商會每隔半里設置的標誌碑，大概很快地就會迷失路途的吧！ 午後的太陽仍高高掛在天頂，時間與空間彷彿凍結一樣。 耐不住想做點什麼的性子，我從魔法背包裡取出愛劍加朗亭，用手邊的拭布沾些水，輕輕地在馬車裡擦拭起來。 「真理小姐還真是喜歡保養劍呢。」 從背後向我搭話的，是這輛馬車的主人，旅行商人小晴。 「因為也想不到能做些什麼了。」 我向她回答。並非是不習慣長途旅行，只是像這樣長達三天，風景毫無變化的旅途，這輩子還真是第一次遇到。 而且，缺乏避震系統的馬車在這種路面搭乘起來，和汽車相比簡直是天堂與地獄的差別。 「──雖然知道從亞菲爾穿越沙漠到希瓦王國的路途很遠，但沒想到是這種程度。」 「嘛，畢竟真理小姐的話並不是『這邊』的居民呢，會不習慣也是正常的。」 小晴如此說道，我便理解了她的話中隱藏的意思，微微笑了出來。一旁的隨行者不太理解我們的對話內容似地，將頭別到了一邊正思考著。嘛，本來就是不想讓他們聽懂的內容。 手中這時被擦得晶亮的細長劍刃，無垢的金屬表面就像鏡子似地映照出我現在的臉。 「不過現在也只能習慣了──到了高特荷堡，一定要好好地用甜點補償自己才行。」 「說起高特荷堡的甜點的話，歌德蛋糕是首選呢。不過真理小姐原來喜歡甜食嗎？」 「在來到這裡之前，差不多是每兩三天不吃一次會死掉的程度喔？」 想起了兩年前自己剛來到史特蘭帝國，在街上遍尋不著甜品店時候的事。在這個世界，砂糖與奶油意外地是平民無法觸及的高價品。 結果在那之後，為了賺足能固定在貴族街吃到蛋糕的金幣，我成了史特蘭帝國的冒險者，在蘭姆斯朵夫地下城裡不停地打倒魔物並撿拾魔石換錢，甚至還意外單殺了在下層引起冒險者一片混亂的階層之主。 實在是無比荒唐呀。 「……竟然是那種程度嗎？那麼果然，真理小姐的身材是靠鍛鍊維持的對吧？難不成以前是軍人？」 「當然不是，我只不過是個普通的學生而已。在『那邊』有句話這樣說道：『甜點是用第二個身體消化的。』」 大概是我自己的體質正巧吃不胖而已吧。高中畢業時曾經也害怕代謝症候群，專程上過醫院做了全套健康檢查，幸好各項指標都還在正常範圍以內。 「明明在『這邊』已經是可以成年的年紀了，卻還是個學生呀？」 小晴相當不可思議的表情感嘆道。 不知道是否因為年均壽命較短，這個世界的人在十五六歲時便會被認為是成年人了。除了一小部分的例外，學校教育也僅有達到中小學層級。 如果是以魔導士、正騎士或者執政官為目標的人，在那之後還會到專門的高等學校去研讀，但類似於大學的教育機關卻是完全沒有。 「嗯，在我那邊的人們通常是二十二歲才離開學校的。」 當然還有更久的，只是那樣解釋起來就麻煩多了。 「但果然很有軍人氣質呢，看這白襯衫黑長褲，還有一頭俐落的短髮……」 「這肯定是錯覺。」 「怎麼這樣說──不過真理小姐那邊的世界果然很厲害呢，就跟小時候聽父親所說的一樣。」 並不是「這邊」世界本來的住民，小晴的父親和我一樣，是從另一個叫做「地球」的平行世界穿越過來的。 只是，和來自現代日本的我不同，小晴的父親是來自二十世紀末的台灣人。她的本名叫做林苡晴，暱稱便稱作小晴。她是在這邊世界一個叫做「極東」的國家出生的，而那邊的人們不知為何都有著和日本人類似的名字。也正是聽聞了這件事，才在蘭姆斯朵夫的地下城闖蕩出一番名號，準備過起輕鬆富裕日子的我，這才決定踏上前往極東的旅途。 「──看到了，那是希瓦王國軍設置的國界碑！」 大概在那過後一小時，駕車台的車夫向後面正在閒談的我們喊道。 伸出頭去不久，高特荷堡高聳的城牆便已在沙塵的背景中清晰可見。 作為希瓦王國七百年悠久歷史中的名城之一與第二大貿易都市，面向大沙漠和史特蘭帝國的窗口，高特荷堡巍峨的高牆沿著獨立的山丘陵線建造，每隔數十米就有一座突出的尖塔向天空伸去，總令人不禁令人想起過去某部戰爭電影裡史詩般的場景。一邊充當解說員的小晴同時還告訴我，傳說中一百多年前曾有隻古老的黑龍意圖襲擊這座城市，被城牆上安放的巨砲給轟了下來，想這也並非是虛構的吧！愈是接近這座古城，心中澎湃的情感便愈是洶湧地襲上我的心房。 很快地，馬車抵達到了城門前。 在入城時需要檢查證件，小晴向自己的背包伸了手便向駕駛台探頭出去。她所持的銀底鑲框身分證似乎在衛兵間引起了點騷動，可以聽見有衛兵上馬奔馳進城的聲音。之後，馬車便得到了進城的許可。 作為旅行商人的小晴似乎同時也是希瓦王國的貴族。雖然還不太清楚其中的緣由，但我並非那種隨便打探別人隱私的人，故也不打算詢問。 在快要抵達預計停留的旅店時，一騎身穿銀白鎧甲的士兵追了上來。 「林女爵士大人，蒙特侯爵大人邀請閣下與來自史特蘭帝國的大人今晚一起共進晚餐。」 「這樣啊，我知道了，稍後給你回覆。」小晴這時回頭看向後座的我問道。「妳有晚宴用的禮服嗎？」 「咦？」 「這裡的領主，蒙特侯爵邀請我們出席晚宴。」 「晚宴嗎……」 某種厭惡的心情湧了上來。 「不願意的話拒絕也沒關係的喔。妳討厭貴族的交際對吧，看，都寫在臉上了。」 「欸欸也不是那麼討厭的──對，在蘭姆斯朵夫打贏階層主，到帝都接受褒獎的時候對貴族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 當時的我因為打倒了階層主的功績，被授予了一等正規勇者以及「蘭姆斯朵夫之光」的稱號，並以名譽騎士的身分成為皇家騎士團一員。 不過，也因為太過快速地嶄露頭角，而在和上流社會的交流過程中遭遇了不少辛苦事。就算我是個穿越者，不知為何擁有破格的身體與魔法能力，但本來就不太擅長的人際關係處理這類的屬性點數似乎並沒有受到恩賜。 對於這件事，小晴只露出了一抹「我能體會妳」的微笑。 「那麼今晚我就陪妳參觀街區吧……」 「不不不……」我急忙改口。「既然是侯爵閣下的邀請，我會出席的。」 「咦？真的不用勉強喔？」 這是對禮儀的執著──我如此回答。「請當作是我『那邊』的文化吧。」 畢竟是上位者的「邀約」，就這樣直接拒絕對方實在是太厚臉皮了，我還沒失禮到會做出那種事情。 「……好的──那麼請幫我傳達給侯爵閣下，我們兩位都會出席。」 「是的，林女爵士大人。」 士兵對小晴行了個軍禮後，便駕馬往來時的方向奔去。侯爵所居住的內城，就在那方的山坡上，城內的制高點，被打造成防禦要塞的樣子。我們穿越平民街與貴族區防禦用的較矮城門，下榻的旅店就在門後右側。 在我們下車之後，御手便立刻將馬車開往後院。在這時，穿著正式的旅店員工便迎了出來。 「歡迎來到高特荷堡，女爵士大人。」 「嗯。給我一間雙人房吧。」 「是。」 旅店員工退了下去，進到大廳後接著就有女僕端上了茶與毛巾，並帶路到房間去。 這樣的服務似乎比日本的飯店還更好，真不愧是貴族的待遇。 「──我的父親和現任侯爵閣下有點交情。」 在進房間放下行李之後，小晴在窗邊的位子坐下。 「咦？」 「發現一直沒跟妳解釋，就趁這時候說了。二十年前父親經商來到這高特荷堡時，曾協助抓到別國的間諜，阻止了他們的陰謀，於是就封了個爵士位。後來在我接替父親的事業時，那個爵位就被傳給了我。」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我在心中想道。 「那麼，令尊現在呢？」 「在本國的外務部擔任外交官，現在派駐在安道恭皇國呢。估計再過幾年就會退休了吧。」 外交官呀──這邊世界的國家運作比我想像中還有趣。 後來我才知道，這裡的國際外交文化，似乎是在兩百年前由極東首創的。 「好久不見了，苡晴閣下。一段時日不見昔日的花漾少女也長得愈來愈漂亮了呢！」 夜晚，在侯爵城外騎著白馬像熟人一般迎接的我們的中年貴族，正是治理這高特荷堡的蒙特侯爵。 他看起來就像幻想世界裡會有的那種和善貴族，在夜晚的城外等候也沒有帶上傭人的樣子，看起來意外能夠輕鬆相處。 「讓您久等了，蒙特閣下。」 「呀，別那麼客氣說話，叫我佛萊伊就好了。」 「您是父親的朋友，也是我的長輩，那樣稱呼的話我認為有僭越身分的顧慮。」 「真是什麼『少女十七變』呀，當年活潑坦率的小女孩究竟到哪去了呢？」 「是『女大十八變』。」 「啊啊沒錯，女大十八變。果然我永遠跟不上義雄與他女兒的博學多聞呀！話說義雄現在還是在擔任外交官來著嗎？」 「現在是派駐在安道恭皇國──話說蒙特先生，我這裡有封要給您的信。」 「是狄特希那孩子呀，讓我看看……」 忍不住在馬背上立刻拆信，蒙特侯爵稍稍讀了下後露出了複雜的表情。 「──亞爾夫加德，那群森林裡的鄉巴佬真麻煩。」 所謂森林裡的鄉巴佬，指的正是建立亞爾夫加德的精靈族(Elf)。近年來他們為了拓增在大陸的勢力，似乎在檯面上下都使了不少手段──這是還在蘭姆斯朵夫時，我向其他的人探聽到的。 其中最有名的事件，要屬四年前，對希瓦王國發起的侵略戰。 該起事件雖然在人稱「殲滅之寧靜」，希瓦九杖的第三席、世界最強魔導士之一的艾德姆德‧菲伯斯坦的活躍之下以希瓦王國的勝利告終了，但終究而言仍透露出面對新興強權亞爾夫加德的崛起，周遭國家僅能被動應對的事實。自從數百年前的奧拉王國被滅之後，人類在大陸上勢力便不停地消退當中。 「雖然『人類復興之火』的梅札斯年事已高，快要算不上戰力。但他們還有繼任的艾蜜莉亞‧尼爾巴連這張王牌，想也不會善罷干休。」 「嘛，在客人面前談論這樣的話題也不好──歡迎來到高特荷堡，『蘭姆斯朵夫之光』的牧野真理閣下。」 「初次見面，蒙特閣下。」 我以標準國際間貴族的禮儀向侯爵行了個禮。 「既然是苡晴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請叫我佛萊伊就好。」 「──那麼佛萊伊大人……」 蒙特侯爵露出了些微難過的表情，大概是因為仍然被使用尊稱的緣故吧。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蒙特侯爵向來是個親善的好人貴族，對於看重的人即使對方是平民也會希望能以對等關係相稱，然而卻很少如願過。大多數的家臣依舊使用佛萊伊大人這樣的半敬稱，因身分產生的隔閡甚至使他曾向國王請求降低自己的爵位換取和平民更近的距離──當然現場就被國王強烈地否決了。 侯爵家招待晚餐的地方是位於居住的主堡一側，小型聚會用的餐廳房間。話雖如此，從擺設與格局大小來看反而應該是平常時家人用的餐廳吧。侯爵家只有侯爵夫妻兩人，以及尚未成年的子女兩人露面而已。長子狄特希在不久之前去了史特蘭帝國跟隨認識的貴族學習武術與政治手腕，而長女亞里莎則是嫁給了臨近伯爵的繼承人。然而即使如此，侯爵的孩子數量在這個允許一夫多妻的世界裡簡直是少得不可思議。 ──然後，在這個空間裡還有另一位的客人。 「初次見面，菲伯斯坦伯爵閣下。」 小晴相當熟練地向眼前有著夢幻般年輕容貌的青年行了個貴族禮。 「您好……林女爵士閣下。艾德姆德‧菲伯斯坦。」 對方稍微靦腆地開了口，聲音聽起來細細的。在講到小晴的稱呼時話語頓了一下，大概是不怎麼習慣交際吧，對於貴族間的稱呼還相當生硬地。 意外地我對這個人有些第一眼的好感。 「初次見面，菲伯斯坦伯爵閣下。我是來自史特蘭帝國的牧野真理名譽女男爵──」 因為猜想對方大概不會知道自己的名字，因此順便自我介紹了一番。然而不知道為什麼，當青年正眼對上我的雙眸時，他原本一片純白的表情立刻染上了色彩。 很快地我便知道了那代表什麼。 「初次見面……您就是『蘭姆斯朵夫之光』的牧野閣下，沒想到真的是和我同年齡的，我喜歡妳，和我……」 他突然爆出的狂熱發言令我著實嚇了一跳。但不知是否因為內向的因素，除了語言上外並沒有做出任何額外的舉動──不，那大概並非是內向吧。他或許是那種性格率直到能無視時間地點場合說出自己情緒和想法的類型，但再怎麼說也太直白，而且欠缺社會化了。 「艾德姆德。」 蒙特侯爵發出了充滿威嚴的聲音，制止了菲伯斯坦逐漸失控的發言。 「……抱歉了，佛萊伊先生。」 「那麼，各位請坐吧。」 餐廳裡的各人都依序就座後，以侯爵懷中的手搖鈴聲為開始，在後面待命的女僕們便將餐點送了上來。 雖然至今無論是史特蘭帝國也好，希瓦王國也好，基本上都是過去神聖羅馬帝國一帶歐陸系的文化風格，但令人意外的是，餐桌上擺滿的餐點卻也有像炸豬排又或者小籠包之類的東方菜色。 其中也有幾道菜色印象中是以前在高級餐廳裡吃過的德國菜的樣子。 看起來也是接受了不少異國文化薰陶啊。 但是，對我來說，最大的問題果然還是那個。 「牧野小姐討厭咖哩拌飯嗎？我請人換一份吧，稍等一下。」 很快地察覺出我的不滿，蒙特侯爵夫人立刻請傭人換了碗主食。 在那之後，晚宴的話題以侯爵和小晴兩人的寒暄，以及我在蘭姆斯朵夫冒險的故事作為主軸發展了下去。 雖然話題不至於太過艱澀，但在那之後菲伯斯坦就一直沒有說過話了。 「──啊，艾德姆德嗎？抱歉呀，這孩子怕生也不擅長交際應對，又總是將感想毫不掩飾地表示出來，方才也讓真理閣下見笑了。」 「不會不會，那樣也挺有特色的。」 我想到自己也曾是那種無法掩飾厭惡態度的性格，看不慣的事就連語調修飾都沒有便直說的。在國高中的時候因此吃了不少虧，但又無法完全改掉。 「過去他的話淨是一個人窩在王城地下的禁書庫看書，不過在四年前的事件後，因為某些原因就住到我這來，但也基本上是不踏出研究室的情形。今晚聽說真理閣下要來，才相當稀少的興奮了呢。」 原來是異世界小說常見的『禁書庫的主人』類型的呀！ 不過雖然菲伯斯坦目前說是二十三歲，但從外表來看，無疑是正太等級的可愛呀。像那樣人畜無害的外貌竟然是世界最強魔導士之一，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有機會的話能向他請教魔法學的知識那就太好了。 「艾德姆德他從小就是個孤高的天才，十二歲入讀王立魔導學院，三年後以『爆裂魔法的指向性應用』畢業，之後又封了伯爵。對於一般的孩子而言他的能力與地位太高攀不上；而對於其他貴族而言他直白的行為與情緒也稍難在社交界相處。如果牧野小姐能留下來的話，我想能成為很好的朋友的吧！」 這樣說著的是侯爵夫人，但卻立刻遭到了丈夫的責備。 「──真理閣下是史特蘭帝國的貴族，皇家騎士團的一員，而且現在也正旅行中，我們不能強求人家。」 侯爵的話大致上是正確的，但事實上是我對史特蘭帝國並沒有那樣深厚的責任在。和小晴不同，爵位是僅限一代也沒有俸祿與義務的名譽女男爵，雖然名義上屬於皇家騎士團但那也是以「想四處旅行」為由辭去永世爵位後作為交換的掛名，立場上只要不與帝國對立的話無論做什麼都不會有問題的吧！因此本來打算是直接和小晴去兩者也有邦交的極東，在那裡度過餘生的。 以這個封建主義濃厚的世界來說，能在國際間移居這幾乎是難以求得的自由了。 「確實，這也得看雙方之後的想法了。」 然而夫人訂正了自己先前不當的發言，於是談話又以我和小晴旅行的故事為主軸繼續發展下去。 另外，蒙特侯爵年輕時似乎也曾在蘭姆斯朵夫地下城以貴族冒險者身分探險過，但最後似乎沒有取得多少成果便回來繼承家業了。夫人也僅有眼下這一名，雖然受到來自皇帝不少繼續繁衍子嗣的壓力，但最終仍沒有再納妾過。 畢竟是個死亡率高的環境，以大國的上級貴族而言後宮路線的發展算是理所當然的事。 不過，可以的話別變成那樣的結局呀，我在心中如此想道。 那麼，還是前往極東吧。 隔天下午的時候，我獨自拜訪了菲伯斯坦的房間。 「請進。」 「那麼打擾了。」 雖然已經在高特荷堡停留了一天的時間，但至今我仍然穿著原先那套白衣黑褲的基本裝扮，是不打算添購衣服了。昨夜晚宴的時候雖然曾被侯爵誇了句「果然很適合『蘭姆斯朵夫之光』的身分」，但平心而論那也是以冒險者又或者軍人作為標準的審美觀。真實的我絕非是那樣內心堅韌的女孩，更不打算未來繼續以冒險者更甚至軍人為職業。 雖然是透過穿越而直接繼承到如今的戰鬥實力，但懷有原本世界知識的話，應該有能力勝任魔法教師──魔導師──又或者官員幕僚那樣的職位才是。 「牧野小姐……」 當我來到菲伯斯坦的面前時，他的臉色突然間緊張了起來。 「我喜歡妳，請和我結婚吧！」 爆出了像這樣的求婚宣言。 「啥？」 雖然是社會化不足的影響，但這進展也太快了。 「我聽說了牧野小姐在蘭姆斯朵夫的事蹟，心裡很憧憬像牧野小姐這樣擁有出色的才華與智慧的女性，這樣的想法在見面後確信了──牧野小姐看起來很成熟，和我肯定能合得來所以……」 「……我大概明白了。」 稍微用了幾秒整理突然間大量湧來的資訊，我稍微掌握了現況。 「這樣的事情我無法立刻回答給你，而且結婚的話至少也要經過交往的過程才行。」 「交王？」 「是『交往』。指互相有好意的男生與女生開始拉近距離，互相了解對方真的適不適合自己一生陪伴的過程。」 「那麼，就『交往』看看吧。」 被美少年般的理想男性猛扔直球，記憶裡還真是第一次遇到。 如果能夠回到原本的世界去的話，可超想四處宣揚的呀！──呵呵呵，真理大勝利！ 稍稍簡略的寒暄幾句後，我目光看向了菲伯斯坦脖子上掛著的奇特機械。如果沒看錯的話，這是── 「是『耳機』喔！」 「耳機？真的是耳機？」 「牧野小姐沒見過耳機嗎？是來自史特蘭帝國的商人賣給我的，能夠將『撥放器』裡面放的『唱片』中錄下的音樂播出來，僅限一個人使用的魔道具。」 沒想到，除了耳機外，這裡竟然連唱片都有。雖然原理和地球的唱片完全不一樣，是使用到魔法力量的器材。不過能想出這個，並實際做出來的人，難不成也是穿越者嗎？ 只不過，因為製作時需要用到很多昂貴的材料，似乎是僅有上流社會人才買得起的東西。也因此在蘭姆斯朵夫總是只和冒險者打交道的我會沒見過。 「要聽聽看嗎？」 這樣子說著的菲伯斯坦抓起了耳罩式耳機，遞到了我的手上。 拉下播放桿後，從耳機裡流瀉出的，是類似古典樂中歌劇的曲調。 「這個叫做『歌劇』，聽說是史特蘭帝國流行的音樂。」 「啊……這麼說來我在邊境城市亞菲爾時也曾經聽過。」 本來當時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看來是真的。 菲伯斯坦告訴我他平常喜歡一邊聽著音樂，一邊閱讀魔法的書籍又或者做現有魔法的改良、創新工作。 試著和他更深入地聊了一下之後發現，他似乎因為自己總是坦率的表達而被其他貴族疏遠著。一般希瓦貴族的男性在他這個年紀前就會擁有婚約者，但就算是他這名譽伯爵的上位貴族，身邊卻完全沒有任何女性。 也因為他極度不擅長交際，比起需要妥善應對多數人的交際活動，他更偏好一個人的寧靜空間。除了年初的王國會議外，完全不出席任何公眾場合。 因為一個人研究的時間很多，他對魔法系統的了解也極為透徹。這也是當然的。畢竟他年僅十五歲時，就獨力完成了爆裂魔法的改良。不知不覺中，我們就光與雷兩大系統魔法的理論便談論了數小時。 看來彼此很合得來。 「──你為什麼喜歡歌劇呢？」 「因為有歌詞。總覺得可以感覺到歌唱者的故事──但我不喜歡一般的歌曲。」 在希瓦王國雖然沒有像歌劇那樣的音樂形式，但也有相當盛行的交響樂文化。 稍微了解之後，令人意外的是菲伯斯坦並不會唱歌。雖然讓他嘗試唱了幾句，但音準完全對不上，是個相當可怕的音癡。 「牧野小姐唱得真好。」 「謝謝誇獎，但我還離專業歌手差得遠呢。」 剛上大學時為了在夜唱中得到注目，稍稍練過的歌聲看來有不錯的成效。 「不，牧野小姐的歌聲大概足夠和王都著名的歌姬安潔莉文西亞小姐同台較量了，實在是令人感動的歌聲呀。」 我方才所唱的，是原本世界裡某部有名電影裡的主題曲。 雖然是很久以前的電影了，但那首歌到現今依舊相當膾炙人口。 「──聽起來像是首悲傷的歌呢。」 「嘛……大概吧。」 那是一部關於一艘船撞上冰山沉沒的故事的電影。 「唱片嗎？記得是十幾年前史特蘭帝國一位叫森菲爾博士的人製作出來的，最近因為艾德姆德的關係在希瓦國內很搶手喔！尤其是歌劇類的唱片。」 聽到森菲爾博士名字的瞬間，心中突然有種熟悉的感覺。這人是怎麼回事，就連名字都是著名的耳機音響品牌…… 「而且不只是唱片，就連耳機也是他發明的呢──真是個大師呢！」 陷入狂熱狀態的蒙特侯爵還打算繼續告訴我關於森菲爾博士的逸聞。 「──您說唱片由於菲伯斯坦的關係是？」 「啊，因為那孩子在三年前的『那件事』成了名人嘛。外貌長的好看，又是天才般的魔導士，雖然本人的性格有點可惜但大多數的人還是會追隨他的流行 是了。」 所謂的流行，指的正是用唱片聽歌劇這件事。 為了不讓史特蘭帝國的文化專美於前，近來希瓦王國似乎也在全力培養自國的音樂人才。只是優秀的歌手培育不易，短期內大概還無法看見成果吧。 就在這個時候。 「侯爵大人，侯爵大人！」 伴隨著男執事急迫的呼喊，城外響起了令人不寒而慄的連續警鐘。 「卡菲爾，怎麼了？」 「是魔王！預言中的魔王出現了。」 「──你說魔王？」 高特荷堡的神殿似乎在三個月前就收到了「魔王將臨」的預言。 然後四個月前，大陸西方的波斯多蘭王國遭到自稱魔王的神祕巨人襲擊，摧毀了兩座城市。 雖然對方自稱是魔王，但除了領導著大量的不死者大軍攻擊城市外，並沒有太過顯眼的舉動，因此在國際間就被當作邪教團體又或者恐怖分子的所為了。甚至，還有一部分人私下認為是亞爾夫加德侵略大陸各國行動的一環，畢竟精靈族本來就擅長魔法的操作，製造出巨大的幻影又或者控制不死類魔物也是可能的吧。 「真理閣下，雖然於法理上都說不過去，但以希瓦王國侯爵的身分，我希望您能夠……」 「──佛萊伊先生，是亞爾夫加德嗎？」 似乎因為警鐘的聲響，就連菲伯斯坦也匆忙在魔法的輔助下趕到了侯爵的會客室。 「──據說是魔王。」 侯爵代替了急忙要做說明的卡菲爾先一步回答了。 「牧野小姐──」 「嗯，我知道的。」 我明白他想請求的，便毫不猶豫的回答了他。 固然菲伯斯坦擁有強大的實力，但另一邊魔王的能力也不容小覷。在這種危急城市的情況下，確實是能得到愈多幫手愈好。 從一開始侯爵當下的判斷就很正確，同時我也自己得出了同樣的結論。 「我願意幫忙，菲柏斯坦。」 「嗯。」 避免立起死亡旗幟而選擇少說話的我，向城外看去的瞬間，自荒漠的方向傳來低沉的咆嘯音── 下一瞬間，轟向城牆的黑暗光束突破了岩石巨牆的防禦，又在平民的街區刮出一條焦痕後，所幸從侯爵城的另一側穿過最後失去了威力停了下來。 城牆被開了一個口子，可以想像不死者大軍就要從那裡攻進城市了吧。 「優先將騎士團派往貴族區城門！魔導士就去協助居民避難！」 比起已經沒有防禦據點的平民街，倒不如將貴族區的內城作為防線守護，在敵人完全進城前能收容多少平民就收容多少。 侯爵判斷的正確性與速度令人敬佩，真不愧是大國的上級貴族，被賦予了重鎮都市太守一職的人。 「那們菲伯斯坦，我們……」 「嗯。」 不需要太多的言語，目光相會之後我們便立刻從走廊的窗戶往侯爵城外躍了出去。 菲伯斯坦能使用風魔法「天驅」在天空中飛行。 至於無法使用那魔法的我就只能用「身體強化」在城內的屋頂上衝刺。 雖然能夠選擇的話，憧憬異世界魔法的我比較希望自己是向菲伯斯坦那樣的純魔導士類型。但當初穿越時我繼承了過去在某款遊戲中角色的能力值，職業練的是魔法劍士型。即使在穿越後增加了使用魔法的修行，現在的我能使用的魔法依舊有所限制。 不過，至少自己是懷抱著此種「禮物」才被穿越的。受惠於提高的力量與耐力值，許多原本辛苦的事情自己也能輕鬆地做到。如果是還維持著那個在日本過著平凡生活的自己的話，生活肯定相當辛苦的吧，因此我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想到這裡，就不得不感謝那位讓我穿越過來的存在，讓我得以避開最慘的情形。 像是世界末日一樣，數以萬計的黑色不死者大軍正不停地從方才被擊破的城牆處湧進城市裡。 這一帶下面的街區已經看不到人類的身影了，被血與屍體染色的街道上看起來像是軍隊幹部的高階不死者正將一部份的士兵聚集在廣場與路口處似乎打算掃蕩整個平民街。因為對普通人擁有相當威力的火系魔法在不死者身上意外地沒有效用，因此菲伯斯坦使用了高等爆裂魔法直接將其化為骨頭的殘渣。有些能使用影之箭的不死者法師將魔法射了過去，但全部都遭到我的光盾擋下了。 「──那邊。」 跳上城牆頂端，大概有著兩米身高，身穿黑色鑲金斗篷的男人身影就在城外不死者大軍的最後端的高台上看著這邊。 「那就是魔王嗎？意外地缺乏威嚴感啊……」 我發出如此感嘆。如果講到奇幻世界的魔王的話，果然必須是身高十餘米的巨漢才是呀。 「勇者呀，真多虧你能來到這裡呢。」 像是聽見了我的話，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 似乎有些違和感。 「絕望吧，反抗吧。成為吾之夥伴便給你世界的一半，成為吾之敵人便與你殘酷的死亡！以力量擊敗吾之軍勢的勇者呦，你的選擇是什麼呢？」 像是在唸著遊戲腳本一般，魔王將奇怪的出場台詞說完後，身體這才瞬間變大了數倍之多，斗篷下骷顱的扭曲面孔也顯露了出來。 難道，魔王也是──？ 「這有名的台詞，你這傢伙也是穿越者嗎？」 「穿越者？笑死，那是什麼？吾名為魔王，乃平等地降下無慈悲之毀滅者，諸般魔法之王。另外雖然是一度捨棄過的名字了，要是不喜歡你們管我叫賽維洛‧君士坦丁吧。」 賽維洛‧君士坦丁？ 看來是個健談的魔王呀。 城牆後方，在菲伯斯坦的爆裂魔法之下，以半個街區全毀為代價大致已經平定了湧入城中的不死者多數了，遠一點防衛軍臨時構成的戰線也正緩緩推進。用土魔法姑且將城牆暫時修復後，城內的工作就完成了。 「賽維洛‧君士坦丁，你是亞爾夫加德的人嗎？」 這樣詢問的是菲伯斯坦。他曾親歷過亞爾夫加德對希瓦王國發起的侵略，因此聲音與表情也顯得十分激動。 「他喵的亞爾夫加德是哪根蔥？啊，是老哥投效的國家呀！吾過去的哥哥，梅札斯‧君士坦丁現在還活著嗎？」 「姑且還活著，雖然已經算不上戰鬥力了。」 一瞬之間，魔王空洞的眼窩中閃過了不祥的紅光。 這種設定，果然…… 「你說算不上戰力了？真可惜，太可惜了。吾本打算一路殺到森都去找他尋仇，聽妳這樣一說我就算滅了亞爾夫加德也沒用了啊。」 「那麼如果說，繼承王國大魔導師地位的，是他的孫女艾蜜莉亞呢？」 雖然是昨天偷聽來的消息，但我仍將這樣的情報奉送了出去。 期待能吊出更多的資訊。 「你說孫女？吾憤怒！吾生前當了一輩子的魯蛇，為了貫徹反派角色給他下了無法生育的詛咒，他怎麼會有孩子？想當然那是……」 從斗篷下爆發出了猛烈的紫氣，無比強大的能量似乎正在聚集。 「梅札斯啊，你最後竟然戴了綠帽，哈哈哈哈哈哈──」 被擴音到極致的笑聲在荒漠中傳了開來，這似乎是種遠距離傳聲的魔法。 「勇者呦，感謝你告訴吾這樣的情報，那就賜與你『傳說的勇者』稱號做為傳世的獎勵吧。接下來，我會讓你輕鬆地死去的，『影槍亂舞』！」 嘛，就算姑且是獲得了「傳說的勇者」的稱號，但總感覺能力值沒有誤差值以上程度提高的感覺呀。 下一瞬間，無數的黑槍從空間中浮現，朝著我們所在的城牆射了出來。 「成為風吧，加朗亭。」 詠唱出存於原本世界記憶中的聖句，手中被擦得晶亮的聖劍發出了藍光，在空中化為藍色粒子飛舞了起來。 當初把手上所有的裝備說明欄都仔細讀過真是太好了。但令人意外的是，像這樣的設定竟然在異世界也能通用，真是太幸運了。 縱使黑槍再多，只要碰到藍色粒子的光輝，便全數化為粉末，在空中消滅了。 緊接著。 「貫穿吧，化為紅蓮之花吧！超位魔法‧爆裂(Explosion)！」 被魔力附加到最大威力的爆裂魔法在魔王本體的面前炸裂了開來，向前射出的白煙直貫天際。 這正是菲伯斯坦當年研究出的「爆裂魔法的指向性應用」。效果類似於成形裝藥的對坦克穿甲彈，能將爆炸的威力集中在一點上射擊出去。 尤其這一擊，更是積累了他半分鐘的蓄力，據說是能擊退那個梅札斯‧君士坦丁所率領的亞爾夫加德魔導士大軍的力量。 其證據便是魔王的左胸口被魔法擊出了一個洞。 「啊啦，你以為這樣的魔法就能擊倒我嗎？」 「不是吧？」 「騙人？」 運用了異世界版本蒙羅效應強化過的魔法，僅僅是將骷髏魔王一根的胸骨給打斷了而已。這傢伙的防禦力簡直比當年納粹軍的鼠式戰車還硬呀！ 魔王將他那根半毀的胸骨從身上直接拔下，漆黑的光點在其尖端累積。 「──破滅。」 下一瞬間我們所站的幾米城牆便直接化為黑灰了。 預先準備好短距離傳送魔法「閃現」真是太好了。將「破壞」這個概念直接具現化的這個魔法，直接粉碎了我所設置的最上位防禦術式。 這正是魔王的力量，絕望的化身。 但是，在如此壓倒性的暴力之前，我嘟起了嘴。 ──心中正在不滿。 一是自己執著於正義，難以忍受惡者。二是已經受夠了，那個在表面上祥和的社會下沒有舉手反抗不義的自己。 我雖然否認著自己白衣黑褲所帶給人女強人的印象，但那大概正是在反映自己那顆意圖征服的本心。 是呀── 世界應該是更簡單，像是一連串棋局一般的遊戲才是。在被殺死之前不論有什麼都還不算輸，永遠不向強者低頭。只要還有一口氣，我就要為了自己的理想繼續再戰，誰也不許奪走。 就算對手是魔王也一樣。 「成為風吧，加朗亭。」 再一次地詠唱聖句，聖劍加朗亭發出了比上次更為閃亮的藍光，在我的身邊飛舞。 「喔喔喔，真不愧是『傳說的勇者』，竟然能將聖劍的能力發揮到如此程度。你是上級勇者──不，是最上級勇者對吧？」 魔王興奮地咆哮了起來，每道聲音每一個字都像海嘯一般衝擊整個意識，將理性捲走般難受。 但即使如此，自己依然沒有放棄行動。 將魔力透過意識注入聖劍，出乎意料的，腦海裡便逐漸浮現了那段從未知曉的文字。 「……，戰吼。」 接續唱出更長的一段的咒文，身體裡燃起了某種神祕的牽引力量。 「牧野小姐！」 聽見了菲伯斯坦叫我的聲音，但我卻沒有回應的意思。 全部的思緒，都交由那股力量了── 「牧野小姐，不行啊！」 ──傳說中，每一把聖劍都擁有，僅此一段的「禁咒」。 不被記錄在任何書籍當中，甚至連存在與否都真相不明，僅流傳在準勇者與正規勇者間的細小記憶。 但是，能夠親口訴說那段經驗的人，現今也早已不在了。 我不知道為何自己知道這些。 轉瞬之間，我已經來到了魔王面前。加朗亭所化作的藍色粒子順著意識在左右手的延伸線上累積，左足往前方空氣踏出一步。 「……，席捲吧。」 像是在冰上仰起身子，逐漸加速的身體挾帶閃爍藍光，能感覺到周圍捲起了沙塵風暴。 「……竟然這麼快就使用了禁咒嗎？……吾傻眼。『次元遮斷』！」 黑牆在魔王的面前憑空出現。 藍光愈來愈強，風暴亦是持續增強著力量──在那之中的便是我的身體吧！它開始捲入周圍的一切，像是黑洞，無論是我，還是魔王的大軍都在影響範圍之內。 「牧野小姐！牧野真理！」 隱約中聽見菲伯斯坦焦急地喊聲，但我毫不在意。 「──在這高特荷堡……我還沒吃到『歌德蛋糕』啊！他喵的公休日，他喵的魔王！在我吃到蛋糕前不許你破壞這座城啊啊啊！」 魔王的黑牆被我擊破了，本應是不死者的他發出了悲鳴。 以生命力作為代價，換取無止盡攻擊的招數，這大概就是所謂禁咒的真面目吧。我早有犧牲一切的覺悟，沒有甜點，就沒有生命「No dessert,No life」。 應該是菲伯斯坦放出的爆裂魔法擊中了魔王。 這樣，肯定能打倒…… 「──啊？」 一瞬間，藍光消失了。 我大概是跌坐在熾熱的岩石上，但卻沒有相應的疼痛感傳來。 「……生命……之火燃……盡……了嗎？傳……說的……勇者呦？」 奄奄一息的魔王用最後的氣力問道。 「……。」 無法回答。 發不出聲音。 什麼都感覺不到，身邊是一片的黑暗。 緊接著，我的意識也消失在黑暗的彼方。 「……真理。」 陰沉的角落裡，傳來了誰正在呼喊自己名字的聲音。 「真理，妳對自己的規則太固執，顯得過於自私了。」 是個有印象的女孩的聲音。她似乎正對著我說教，無論措辭還是語氣都相當嚴厲。 ──不要，我不要聽。 自己才沒有錯誤，才沒有。 「妳不能總要求他按照妳心裡所想的那樣行動，妳並不擁有他，別太執著細節了。」 「這樣啊？原來如此，我都不知道。」 現在最想要的是結束話題。 「妳有在聽嘛？雖然表現得不太一樣，但這是佔有慾的一種喔！感情想長久的話要注意些。」 「喔──？」 不過只是男友鬧分手罷了。仔細想想自己也沒多麼喜歡那個男生：生活習慣不好，能力也好抗壓性也好都不行，隨時都得盯緊著否則毫無行為效率，就只有充滿夢想這點可取。 可是我還是為了對方的未來心力交瘁。 這樣的日子，早早結束的好。 「真理──」 「──妳那是什麼裝無辜的態度？學著點，妳這樣以後到了職場也會很吃虧……」 呀呀呀，真是夠了。 明明生命還有更多需要好好考慮的事情，譬如哪家甜點店最便宜又吃不死，如何培養自己手中的專業。偏偏身邊的人一副能在世界末日之前談笑風生，弄得我白忙一場，像是在窮緊張，到底為什麼？ 拒絕同學的告白顯得自己孤高、不參與活動顯得自己難相處，所有的情緒都得被更上階層的他人領導，然後稱這個叫團體歸屬。 「──如果可以的話，逃離這個世界吧。」 啊，然後就發生了那件事。 我突然想起來，自己到便利商店儲值遊戲點數的那晚。從門口踏出去醒過來時，就已經置身在蘭姆斯朵夫冒險者公會前了。 ……。 ……。 ……。 「……牧野。」 「……牧野小姐。」 「──牧野真理。」 「咦？」 醒來時，發現自己置身在陌生的房間裡。 「真理小姐，妳終於醒來了。」 「艾……德姆德……先生？」 突然發現到艾德姆德正朝自己的臉逼近過來，我慌忙別過頭。 什麼嘛，是昏倒了。 「啊，抱歉。」 「這是……？」 「真理小姐，妳昏迷三天了。」 「欸欸？」 我不經意地大叫出來。 「你說三天？那麼，魔王呢？」 「被妳用了聖劍的『禁咒』擊傷，撤退了──我以為妳再也不會醒來了。」 「所謂的『禁咒』……是那麼危險的東西嗎？」 「那是以生命力為代價施展的。」 竟然是鬼門關前走一遭。存活下來的我，下一刻，潛藏於細胞中的那種感覺便流進了血液，擴散到了全身。 「嗚嗚……」 我哭了出來。 究竟是為什麼呢？為什麼我會想哭呢？ 我這是在害怕什麼嗎？ 艾德姆德慌忙地不知所措，之後便離開了我的床前。 聽見了玻璃的聲音，他這是到房間對面端了杯清水過來。 「請喝吧。」 「……謝謝。」 她喝了口水，感受到微甜的澄清液體自舌頭往喉嚨流動，最後又衝進了胸口深處。 漸漸的理解到活下來這是自己的幸運後，我向他問了小晴的現況，被告知了「正和侯爵一同組織救援復興工作」的事。 那天我只再向艾德姆德要了本關於建造虛擬結構體「空間魔法」的魔法書，之後在房間裡便沒有其他的對話。 但對於我而言，這是來到這邊世界之後，感到最幸福的一日──不久後在日記中這樣記著。 在高特荷堡為了協助復興工作而停留一個月之後，我與小晴一早告別了蒙特侯爵，準備前往希瓦王都卡登貝許接受國王的表彰式。 從高特荷堡往卡登貝許首先會經過近郊的河港城鎮亞拜耳，在那裡換乘沿著大河順流而下的貨運船隻，途中會經過世界著名的白龍山脈，在山腳的城鎮羅斯德過夜後三日即可抵達王都。羅斯德同時也是前往著名景點依朗特峽谷與光之隧道的門戶，但那和王都不同方向，因此我打算直接略過。 「妳真的不想去光之隧道嗎？」 據小晴所說，那似乎是過去的希瓦之王為了和妖精族(Fairy)部落之一的「極峰之依拉刻南」聯絡，耗費十餘年用人工與魔法開鑿，穿越整座白龍山脈的一條隧道。雖然依拉刻南現今已經不再和希瓦王國維持穩定關係，但因為開鑿隧道所用的大量魔法長期使內部岩石發生變質，在陰暗下會穩定發出七彩光芒，加上地下水脈流出的地下河，便成了現今世界著名的觀光景點。 「嗯，但我還是不習慣人多的地方。」 「我也是。」 像瀕死的貓一樣做出附和的，是一早不知為何決定跟著我們一同前往王都的艾德姆德。 「你們兩個可真奇怪。」 小晴深深無奈地嘆了口氣，將身分證連同侯爵所給的親筆文書交給衛兵見過後，便得到了出城許可。 在剛經歷魔王襲擊的現在，為了避免有犯罪集團又或者魔王信奉者籌畫陰謀，對於城市進出的管制變得比平常更嚴格了。即使是小晴這樣的下級貴族，按規矩本來也必須經過貨物與人員檢查才能出城。 因為有著侯爵所寫的文書，本來像是衛兵隊長的人還曾提出分撥一小支部隊護送我們的提議。但因為即使面臨與野外魔物的戰鬥，艾德姆德和我擁有絕對將其擊退的實力，就沒有讓駐軍勞煩了。 城牆邊駐紮的軍隊有一半以上都派出到城內各處協助重建，目前是處在於混亂邊緣的情況。 傍晚抵達亞拜耳的時候，得知是成功擊退魔王的一行人到達，當地的太守特別提供了位於主城內的賓館供我們使用。 晚餐是和太守一家以及幾些亞拜耳當地的有力貴族一同舉行的晚會，會上的主題基本上就是將魔王擊退的經過，以及一些關於我的傳聞。艾德姆德相當不喜歡那樣吵鬧的氣氛，早早用過餐後便先離開了會場。 大概是回房間聽耳機的歌劇了吧。 他最常聽的曲目是男高音的詠嘆調〈毋離我遠去〉，似乎是這邊世界的居民創作的作品，我也覺得那首曲子挺好聽的。 至於路上他也多次讓我唱歌給他聽，我便挑了一些熟悉的西洋歌曲與日本的流行樂，意外地接受度挺高的。 不過對於某些現代日語才出現的詞彙，他似乎不能理解的樣子。姑且還問了小晴，她也同樣不能理解。 到達亞拜耳隔天的早晨，當地太守為他們安排了高級貴族用的快船，可以減少到王都一日的旅程時間。 所謂的快船是在一般在河川航行的帆船的基礎上，使用了以魔石為能源的明輪驅動船隻向前推進的。那種利用魔力轉化為動力的裝置據說出產自極東，但因為造價昂貴，又需要用到大量魔石作為能源，因此還無法在這個世界普及。 上船後不久艾德姆德便找向了像是船長的軍官不知正談些什麼。在我與小晴站在船首甲板欣賞著兩邊美景時，他這才走了出來 「跟船長說了些什麼呢？」 「使用魔法的許可。」 「咦？」 一般來說，在這個世界裡無論何處使用魔法都是自由的，他大概是省略了什麼吧。 不久，一名配戴副官徽章的女軍官也從裡面走了出來。 「菲伯斯坦閣下，那就有勞您了。」 「嗯。」 艾德姆德應了聲，便跟著女副官走到船頂的制高點，似乎打算做些什麼。 「……阻力衰抗。」 伴隨著微弱的發光現象，船速似乎稍微快了些。 「揚帆！」 「……微風。」 艾德姆德的第二道魔法發動的同時，船身的周圍吹起了不自然的強風。 雖然說是風魔法裡最低等的微風，但不知是否是因為他魔力強大，微風魔法的效果大概堪比高等魔法吧。 一瞬間，船像是要起飛似地在河面上奔馳了起來。 「──嗯，這樣航行一個小時大概可以快兩倍的時間吧。」 女副官在艾德姆德身邊低語道，湊巧被我的耳朵給撿了起來。順風耳技能真是優秀。 「魔力消耗維持六七個小時沒有問題。」 艾德姆德用手比出「可以」的手勢。 那樣的話，大概晚上就能抵達王都了吧。 「咦？需要那樣趕時間嗎？」 「不習慣搭船，會頭暈。」 對於我的提問，他這樣回答道。 這時候一旁的女副官臉色嚴肅地走了過來，似乎有話要說。 「聽說牧野閣下除了魔法以外，還是用劍的高手。敝人不才，想向閣下討教幾招，不知意下如何？」 「咦？想進行模擬戰嗎？」 「是的。從閣下所散發出的氛圍能感受到，肯定是個頂尖的戰士吧。」 最近我也愈來愈習慣被陌生的人當作自己是軍人的情形了。 「是可以喔，在那邊的甲板嘛。」 最後，模擬戰約定以五戰三勝制，不得使用聖劍能力與身體強化系以外的魔法，由艾德姆德與船長擔任見證人與裁判的條件開始了。 為了避免真劍對決中受重傷，艾德姆德事先給我倆都施展了「物理防禦強化」的常駐魔法。 我們分別站到船頭兩側，並拔出了劍。 「……那就是加朗亭嗎？神授的聖劍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啊！」 船長對著我手中的愛劍發出了驚嘆。 手上的聖劍加朗亭是穿越到這個世界後在身上的魔法背包裡找到的，原本自己在線上遊戲裡就持有的武裝。 在原本遊戲的設定裡似乎是整個伺服器裡只有一把的限定裝備，至於其他的限定武器在穿越後稍微調查了一下，在這裡似乎是被稱為神授聖劍，同樣為極度稀有的武器。 雖然在這裡只要在冒險中提升能力與功績，被認可為勇者身分時就會被國家和冒險者評議會頒與聖劍，但那都是人們利用魔法理論所造出的鍛造聖劍，性能也遠遠不及我們這些稀有武裝。 女副官所拔出的聖劍亞爾凡霍夫就是如此。 比試由艾德姆德投出的硬幣落地為信號── 硬幣擊地的聲音還未擴散到所有人耳裡，我單手放出的斬擊即被女副官格擋下。 「好快，這速度。」 「晤……」 盡量不使用到在地下城裡學會的瞬動，只憑著身體的敏捷值和以前打羽球的經驗向前突刺，不過大概還是太快了。 女副官以幾乎快措手不及地接下了這一招，因此緊接著我轉身刷出的旋劍便抵上了她的腰腹。 第一回由我輕鬆獲勝。 緊接著第二回，看見了女副官預先準備好，用上了自我加速魔法的突刺，我便順從迴避技能所提供的直覺，用最小的動作避開了。雖然她也猜想過失敗時該如何閃避我的回擊，但也因此陷入了持續挨打的劣勢而輸掉了。 第三回，我本想以自己速度上的優勢攻擊她的上段，卻遭到意外的隔擋。雖然立刻後退避開瞄準腹部的三連擊，卻在繞背反劈的時候被看破，急忙收劍跳上天空。 沒想到，從她的劍尖竟射出了純粹魔力的噴流，擊中了措手不及的我。 魔劍炮──雖然不限定以劍為媒介射出，這是原本遊戲裡不存在過的招式。 本來身為物理系輸出的劍士在不去增加智力點的前提下就不需要魔法技能，但這邊的現實世界卻沒有加潛力點的設定，因此對於劍士而言這是良好的遠距離傷害手段。由於只是單純將身體裡的魔力射出來，因此也不被歸類在魔法中。 到目前為止是二比一。雖然在力量與招式的多樣性上繼承了原有屬性且經歷過地下城冒險的我占優，但相對的我也比較缺乏對人戰的經驗，預判與策略上較為不利。 最後，心中不願意將比試拖延到決勝回，我在第四回中採取了強攻的戰略，先是並用身體強化輔助發出了突進後五連刺的招數，再打算以低姿勢向上斬擊作為決勝招。 ──乓！ 劍與劍激烈地衝擊，彼此互相彈回了對方的力量。 「失算了？」 「嗚啊。」 相當意外了一瞬。 女副官向下劈落的劍尖從我的耳邊削過，隨即又橫砍過來，我匆忙翻身躲過。 然後對著小腿砍去試圖讓她失去平衡。 「對付身體較大的敵人就要先從足部開始」這不知是從哪本小說裡看來的台詞。雖然女副官身高大約一米六七，和我是差不多高。但因為她是站姿而我是滾姿，因此攻擊下盤是相當合適的做法。 女副官像是料到這點，向上跳了起來。 ──但是，足夠了。 「上吧！」 我搶先把握這段空檔讓自己回到站姿，然後便發出了突刺。 瞄準的方向並非是剛好女副官將要落地的地方，而是稍微偏一側的位置。如我所想的，自己的劍被彈開了軌道，但那個方向正好足夠立刻追加一擊── 「勝者，牧野真理閣下！」 相當驚險的出手。 距離落敗只有零點幾秒的差距，我喘著粗氣和女副官握手。 「真是精湛的劍術，敝人甘拜下風。」 「您的技術也相當頂尖呢，我也從中獲益良多。」 「哈哈，能讓擊退魔王之人如此稱讚，倍感榮焉呀！」 我後來才知道，這位女副官雖然軍階不高，但卻是希瓦王國著名的劍術名家之一，被授予了二等勇者榮譽的劍士。 入夜後不久，正如上午所預測的，帆船駛入了王都城外的貴族專用的港口。 「我是王都事務局港務主任藍姆德‧馮‧基斯塔……艾德姆德‧菲伯斯坦名譽伯爵閣下嗎？」 從貴族用港口上岸後，便有專門的人員帶領我們前往進入內城的檢查口。 和只要確認證件就能出入的外城不同，王都的內城是只有貴族和部分官員、頭銜持有者才能進出的，因此防諜用的檢查也做得特別確實。 「嗯，您好。」 「我是林苡晴女爵士。這位是來自史特蘭帝國的牧野真理名譽女男爵。」 「欸史特蘭帝國？……不是極東嗎？」 藍姆德大概是發現了我的名字的發音習慣和史特蘭帝國有所不同，又確認了一次。 「嗯，我確實是史特蘭帝國出身的。」 「這樣啊，抱歉失禮了。侯爵的文書……幾位就是成功擊退魔王的大英雄嗎？」 「……說是英雄，這有些讓人不好意思呀。」 身為現代人的我恥度是很低的，對於英雄這般的稱號更是相當不適應。 另一方面，艾德姆德僅是擺出事前練習過的營業用笑容作為回應。 「牧野閣下您謙虛了。四個月前波斯多蘭王國遭逢那樣的慘劇，能從那種超乎常理的敵人手中保全高特荷堡，這是希瓦全民都應該感謝的莫大功績呀！」 然後便聽見藍姆德低聲默唸著「陛下這是該封與名譽男爵──甚至子爵的位子了吧。」 對於我們的造訪，雖然王都已經入夜，但藍姆德認為應該盡快通報國王，便直接讓我們坐上直達王城的馬車，又讓人騎快馬趕往城內報信。我想，如果這時候能有像是電話一樣的魔道具就好了，沒想到向小晴一問，竟得到「確實存在那樣的東西」的答覆。 「電話的魔道具，是極東的鄰國，菲亞聯邦率先製造的。不過因為效能比不上傳訊用的魔法，本身又得佔據龐大體積，因此除了實驗機外並沒有投入生產的樣子。」 魔道具的設計似乎無法像電子訊號那樣做到機械的系統化。畢竟是以執行特定魔法的方式來運作的，想也並不是多麼讓人意外的事。 當抵達王城外時，國王陛下已經下達召見的指示了。踏上由魔導士侍衛所用的空間魔法「懸浮板」，從城門以相當於人慢跑的速度往謁見廳移動。 謁見廳是建造於王城內小山丘的最頂端，東歐風格的高大建築。其氣勢磅礡的大門有三層樓那麼高，是逢外交或者節慶場合才能由高等級魔導士以魔法開啟的雄厚設計。 對於今晚這樣較小的場合，是從大門兩側的普通出入口進出的。 「歡迎來到希瓦的卡登貝許，史特蘭帝國的牧野真理名譽女男爵呦。」 坐在廳內深處王座上如磐石般給人濃厚重量感的中年男子，就是希瓦王國的國王。 至於他身邊，像是幕僚官的另一名年老紳士，則相對散發出稍微平易近人的和藹氣場，稍稍中和了國王周圍剛硬的嚴肅氣氛。 不知道是否是錯覺，和國王身影同位置的地方還重疊著另一人的模糊影像。 「然後這是我們第三次見面吧，苡晴卿？義雄他最近如何？」 「父親他現在正以外交官身分派駐在安道恭皇國，陛下。」 「以他那樣喜愛旅行的性格竟然會擔任駐點大使嗎？真是令人意外。然後好久不見了，艾德姆德卿。」 「嗯，陛下。另外關於陛下正在開的玩笑請適度就好，真理小姐她已經在困擾了。」 聽見艾德姆德的話，我不敢置信地又確認了一次。 「──啊啊，沒想到我的魔法也被識破了呢，不愧是能擊退魔王之人。」 國王翻轉手裡藏著的小珠，原本壯漢的身軀便在兩秒之間縮成了身高不高且瘦小的身材，有著像小說中職業秘書那樣外貌的女性。 真是太驚人了。 「明明諾蘭德說過壯漢的樣子比較有國王氣概的說……真可惜。」 「但是陛下，協助本國擊退魔王的牧野卿也已經不是外人，以真面目示人比較有禮貌喔。」 「是……」 國王以快要哭出來的聲音回答，想必是承受了不少的挫敗與羞恥感吧。 我後來才知道，國王──應該說是女王伊露梅拉是在數年前，身為王位第一繼承人的兄長由於熱衷於探險不願成為國王，因此強迫第二繼承權的她登上王位的。 雖然她至今在希瓦王國的人名地名都有德語文化圈的特徵，但唯獨繼承規則是偏向英國王室繼承法的樣子。這片大陸上的文化普遍還是以男性為貴族繼承人為主，像希瓦這樣的情形反而少見。 「那麼，牧野女爵，作為希瓦國王，容我再次對您為本國崇高的貢獻表達謝意。」 不愧是一國之主，情緒平穩得還挺快的。 關於封爵或者賞賜之類的謝禮在之前蒙特侯爵向王城回報事件時就已經辭去了。但因為什麼也不接受顯得十分失禮，最後是決定授予勳章的方式解決。 「……不過只有一枚蒼銀大騎士勳章果然還是覺得不夠呀。記得牧野女爵正前往極東是吧？」 「是的。」 我給予肯定的回答。雖然後來也想過留在高特荷堡，但想著或許在極東會遇見和自己相同出身的人，就決定還是前往一程。 當然，這件事情也已經和艾德姆德談過。以他的身分暫時還不能離開希瓦，但經由國王出手的話，遷居不會是不可能。 「那麼，就讓我國的飛空艇載妳一程吧。雖然直接飛到極東會有外交問題，但可以送妳到貿易港都艾爾斯托瓦夫，在那裡能夠直接搭乘往返極東的定期航班。」 最後，魔王的事件以小晴以復興高特荷堡的貢獻升爵為準女男爵位授赤鐵十字章，艾德姆德隨我同授蒼銀大騎士勳章，蒙特侯爵在完成復興工作後授寒銅薊花章了結。 表彰式原定是在三天後舉行。但因為王國目前飛空艇還正在整備中，因此出發往艾爾斯托瓦夫的日子是訂在兩個禮拜之後。 在這段期間我們預定會借宿在蒙特侯爵於王都所擁有的別館。雖然國王一再惋留我們留在王城的空下的房間，但姑且無論名譽伯爵的艾德姆德，還只是下級貴族的小晴和我實在難以承擔這般的好意，因此最後還是婉拒了。 隔日，在小晴提議下，我們決定在王都裡觀光一天。 希瓦王國的王都卡登貝許城在歷史上已經有千年以上歷史了，城區以王城為中心，呈棋盤方式在平坦的地形上延伸，格局實在讓人難以不聯想到西元六世紀的長安城或者九世紀的平安京，在這邊的世界也是相當著名的景致。 其證據就是矗立在王城外主街道起始點附近，高聳的鐘樓觀景台。 大約一百八十米高的石造建築是王都裡次高的人造建物，搭乘魔石驅動水力的升降梯到達頂層大約只消一分鐘，完全令人聯想不到是中世紀時代所能造出的工藝。 大概是多虧了其它的穿越者帶來的知識吧！ 「嗚啊，這風景真漂亮！」 一來到窗邊的小晴立刻像個孩子一般興奮地大喊起來。 雖然在這邊的世界已經是個能獨當一面的商人了，但實際上她可也才二十一歲而已。 「真厲害呀。」 觀景台的外側從天花板到地面都包覆了透明的玻璃狀平板，能見到的視野相當大。 「艾德姆德先生能一起來就好了。」 早上出發前，艾德姆德說自己有想見的人，就往魔導學院去了。 做為向一般民眾也開放的設施，這個觀景台只收取微薄的入場費，因此也聚集相當多的人群。稍稍欣賞一會之後，我們便搭上下樓的升降梯。 「那麼接下來是去亞里托夫的神殿嗎？」 按照蒙特侯爵別館的女僕所寫的旅遊導覽，沿著主街道向外走到南二城區就能見到這邊世界八大神宗座神殿之一亞里托夫的神殿。 所謂宗座神殿似乎就是信仰該神的教會中樞的意思，就好比梵諦岡之於天主教那樣。小晴說這個世界共有八柱神，因此世界上就有八座宗座神殿。 卡登貝許的城區是以方位加上數字的方式命名，從最內牆向外分別是一到六，四個方位共二十四區。但在第六外牆之外還有兩道新建的外牆，但因為已經是平民區因此就不再劃分了。 往南二城區的路線上正好有固定路線的軌道馬車，便付了兩枚銅幣上了車。 軌道馬車雖然冠有「馬車」兩個字，但反而像是輕軌電車那樣的設計，只是在前導是以六匹馬拉動的。它的速度雖然只有和步行差不多，但運量相當大而且便宜，在王都是相當受歡迎的代步工具。 因為運行速度慢，隨時跳上車都沒有問題。 繁忙的都市街道，散發著奇幻世界獨有的氣味。街上兩邊的商店所販賣的物品幾乎都沒見過，幾次差點想跳下車去看看，但都被小晴給拉住了。 途中緩慢穿越的第二外牆，雕刻雄偉的城門也著實令人目不轉睛。 從王城前鐘樓觀景台到神殿的南二城區大概花費二十分鐘，這王都還挺大的，據說總人口有將六七十萬左右。 「哇，真大呢！」 「真大呢。不愧是宗座神殿。」 眼前是一個約有六個街區那麼大的方型廣場，其東側就是神殿的主建築。有著絲毫不輸給聖彼得大教堂的氣勢，廣場上也好殿前的階梯也好都相當的熱鬧。 在殿外排隊等候著參拜的信徒中也不乏有異種族的影子。 那樣的排隊長度，估計是要排上兩個小時吧！我不禁想起以前某間有名的甜品店新開幕的時候，在暑熱的夏日下排隊三小時的經驗。 視野的一角捕捉到了小小的細節── 「只要是貴族或者有貴族的信就可以從旁邊的特別通道進去的樣子，在那邊！」我指著殿外隊伍的另一側說道。 在通道口，身著素色神職人員服裝的男性看了我們手中蒙特侯爵的信後，便示意前進觸摸一塊黑色的石板。 從黑色石板上我感覺到有細小的魔力流進身體，像是尋找著什麼之後不久，便被另一頭的女神官示意可以進入殿內了。 「那是顯惡石，能用來分辨觸摸石板的人是否犯過重罪未赦免或者服刑完畢，有時也能分辨強烈犯罪意圖的人。」 小晴事後說道。 「真厲害呀。但都市的出入好像……」 「那東西雖然是很好用沒錯，但因為只有高級神官所用的神聖魔法才能製造，所以只能用在重要地方的出入上。」 「真可惜。」 沿著亞里托夫神殿的迴廊深入，在盡頭處是個陽光灑落的禮拜堂。 禮拜堂的中央放有巨大的石桌，上面有幾項閃耀黃金光芒的祭器，還有蒼銀、寒銅等稀有金屬制作的象徵物。 至於禮拜堂的裡側，則豎立著一面刻有亞里托夫神之聖銘文與聖印的石碑。 「亞里托夫神掌管改變與希望，在歷史上也是經常顯現神蹟的神之一。祈求的話只要在桌前向那樣雙手合掌，單鞠躬後以最平靜的內心向神禱告就行了。」 代替神殿的導覽員，小晴在一旁介紹。 「妳說到顯現神蹟？」 「啊啊是的沒錯──這邊的神和真理小姐原本世界不太一樣，是會經常顯示存在的。最常見是向神官直接降下神諭，但歷史上也有不少以光柱的形態直接降臨，或者光臨在神官身上顯現神蹟的紀錄。」 似乎是相當勤勉的神明們呢。 從神殿出來後，我們又搭上軌道馬車，這次前往的是西三城區的希瓦國家博物館。 「這就是博物館嗎？完全是巴洛克式呀這個。」 希瓦國家博物館是棟高五層樓，有著米色大理石外觀的建築。據說在這邊已經是千年以前過時的設計了，但這博物館仍是被當作其中的經典而保留做歷史保存用。 走進大廳裡，和觀景台一樣但收取稍稍貴了些的入場費。因為雇用了不少探險家與研究者收集並修復文物，博物館的營運費用是相當高的。 寫著這些財務資訊的木板，全被掛在大廳角落像是公佈欄的石碑上。 博物館裡面的常態展示包括生物標本、古文獻、機械科技與魔道具等等。尤其魔道具展區裡展示了不少用途相當微妙的道具，我不禁好奇著那些製作者們的想法究竟是如何的。 也有些似乎是穿越者帶來的私人物品，不過我的情形就只有當時攜帶的錢包與裡面的幾千日圓，遊戲儲值卡還有房子的鑰匙而已。 經過中央大樓梯上到二樓，進入了藝術品展區。 雖然這世界的時代背景看起來稍微類似中世紀風格，但也不乏後期印象派繪畫或者極簡主義風格的作品。只不過根據旁邊的解說標示，有些作品似乎是被當作「奇特的外國文化」而純粹被收藏著。 此外還有類似中國書法的捲軸，書寫的是類似英文書寫體的通用語文字和方正的古代文字。 三樓是期間限定展覽，展出的是五百年前成功率領聯軍擊敗滅掉當時人類最大國家──奧拉王國後意圖征服世界的精靈族大軍的大英豪，希瓦史上五賢王的第二位「聖王亞力斯」的史料。 包括他曾用過的神授聖劍「王者之劍」的複製品、聖杖「光之呼喚」複製品，還有穿著全身鎧甲的等身大理石人像雕塑。 在最大房間的牆上，則掛著一幅畫作。畫上描繪著騎著龍飛行在天空的聖王亞力斯，下方帶領有四種旗幟的聯軍。在他們的面前精靈族的光之戰艦上載有許多的精靈士兵，地上也有各式魔獸拉著運兵車正推進著。巨樹般的森巨人吐出毀滅的光線摧毀地上的阻礙，被侵略成一片鮮紅的地獄幾乎占滿一半以上的畫面。 下面的展示櫃則放有當時留下來的文書，以及士兵們所用的裝備。 「……名副其實的世界大戰啊。」 根據繪製的地圖，有橫跨數個種族的多數國家參戰，光是被捲入的列強大國就有九個，甚至還驚動到丘陵之凡瓦希南、草原之林德爾南這兩個妖精部落。 然而，即使是列強的多對一，精靈族依然所向披靡，建立的國家亞爾夫加德至今仍是世界最大國。 這簡直是──納粹德國。 我想到了原本世界的歷史中，那個幾乎與全世界為敵的強大國家。 展出的史料上記載著當時的精靈族有個令聖王亞力斯相當頭疼的幕後參謀，名字叫做阿道夫‧波亞羅菲‧史特勒。他近乎鬼才的識人能力與軍隊調度，使精靈族的大軍能在戰爭中步步壓制聯軍。 「……果然。」 是穿越者，肯定的吧。 「真理小姐也察覺到了嗎？對於那個人，父親也說過恐怕是來自真理小姐那邊世界的傢伙。」 「不過妖精族傳說中是跟隨著神一同降臨世界的種族，小晴之前不是這樣說過的嗎？竟然還能侵略妖精部落的領地……」 在神話中，創世神「」﹝無名﹞創造了世界之後，八柱神隨著妖精族降臨在世界上八個地方，指導了各個智慧種族文字和科技，便留下妖精族作為代理回到神界默默觀察地上的發展。 根據這個故事的話，將妖精族當作神之使徒也是不為過的吧。在建造光之隧道的年代也是以妖精崇拜作為背景前提的。在神真實存在的世界裡做出這樣的挑釁，真虧沒有遭到神罰啊！ 「嘛，雖然只是我的猜測，那也有可能是神所刻意造成的。」 由神來扮演推進文明演進的角色是有可能的，讓地球的居民進行穿越也可能是這個原因吧。在那樣的時代背景下出現了那樣的傢伙，或許真的是故意也說不定。 那麼，我在這個世代登場也會是同樣理由嗎？ 明明是異世界穿越卻沒有遭遇語言隔閡，根據小晴的說法，在他們當地人聽起來我所講的日語就像是口音稍微奇特的通用語罷了。那麼，其他人也會是相同的情形吧。 簡直就像是，被施以了翻譯的魔法那樣。 邊想著像這樣的問題，我們又去了博物館附近的音樂廳聽了歌姬安潔莉文西亞的公演。排隊時湊巧遇上了結束拜訪魔導學院的艾德姆德，一起享受了頂尖女高音的歌聲後，我們回到蒙特侯爵的別館。 「那麼，昨天去拜訪魔導學院，就是為了解決這個關於雷魔法性質的問題嗎？」 隔天下午在侯爵別館的起居室，艾德姆德稀奇的主動邀了我談話。我們在他的房間裡面對面坐著，身前的桌面上放了幾本參考用的魔法書和一些手抄的筆記。 艾德姆德所提出的問題是，實作操縱雷魔法將物體射出的技術。 這簡直就是要造電磁砲呀──我不禁在心中吐槽。想起了在地球時曾見過的某本漫畫，裡面的女主角利用超能力使出的代表技便是將遊樂場硬幣以音速三倍射出的絕活。 即使是討論魔法的話題，作為背景音樂艾德姆德仍然用了播音的魔道具讓房間裡充滿男高音的歌聲。我畢竟不討厭，也就沒顯露出什麼。一面看著艾德姆德拿來的魔法構成筆記，另一頭回想著自己原本高中時期所學過的電磁學。 「……利用雷屬性魔法干涉電子的分布製造出磁場，再讓帶電金屬質塊射出的概念我大概理解了──」 電磁炮所需要的，是兩方電流相反的金屬軌，以及同樣有電流通過的發射物才行。單純只讓發射物帶電的話，就無法那樣發射了。 而且。 「但是，我不喜歡這個。」 既然是奇幻世界的魔法的話，就應該更要有幻想風格才行。太過科學性地使用它的話，對魔法本身簡直是糟蹋──我是這樣覺得。 至於這個想法的提案者，從筆記上寫著的，是艾德姆德在王立魔導學院時期的恩師，瓦歷斯‧馮‧畢斯塔爾。 在港口時遇到的港務主任，名字裡也有馮。 「……名字裡帶有馮──難道也是高級貴族嗎？」 如果按照我的猜想，希瓦王國的人名大概有德語風的傾向。既然會在姓氏前冠上德文象徵王侯的馮字，出身肯定不普通吧。 我的自言自語被艾德姆德無意間察覺到了。 「嗯，瓦歷斯老賢者是從王祖大人流傳下來家族的一員。」 那樣的話，代表並不只是一般的高級貴族，而是王家的支系了。 ──不過這名字還真是容易讓人聯想到一次世界大戰前德國的鐵血首相奧托‧馮‧俾斯麥呀。 要注意別把地球的知識拿來汙染異世界了──我在心中這樣告誡自己。 回歸魔法研究的主題。艾德姆德認為，經歷上次魔王戰後，應該要研究出更有效對抗魔王的魔法才是。 「歷代魔法學的研究難道沒有同等以上威力的術式嗎？」 「已經全部失傳了。」 真是淒涼的年代。 「啊啊，肚子餓了，好想吃蛋糕。」 想法遇到了瓶頸，肚子便餓了起來。我雙手抱頭，對著窗外抱怨。 「可是午餐不才剛吃過嗎？」 「晤……甜點是用第二個身體消化的……」 試圖找藉口逃避的同時從背後挨了一拳。 誰？ 「真理小姐真的很愛吃欸──是來自伊露梅拉陛下的傳喚，希望妳盡快到王城去。」 意外的來訪者是小晴。她手裡拿著一份看來相當高級的信封，朝這裡伸出手。 「不好意思呢菲柏斯坦，她的話我先借走了。」 「啊啊啊是陛下的傳喚是吧……嗯……沒問題？」 不知為何變得措手不及的艾德姆德語氣慌亂地回應。 臨走前，我將筆記放回了桌面。 「──那麼，關於那個問題我會再想想的。」 「嗯，拜託了。」 說完，便被小晴強硬帶離了房間。 抵達王城時，我按照指示向門口處值班的衛兵出示了手上的信封。 對方似乎知道了我的來意，便有一名像是軍官的女性從後面的休息室走了出來。 「那麼，請讓我來帶路。」 「麻煩了。」 「這是我的榮幸。」 一不注意中使用了過去面對正式場合時的措辭，對方擺出一張燦爛的營業用笑容，同時做出了最適當的回應。 看來並不只是普通的衛兵軍官，而是類似近衛武官又或者負責外交禮節事務的人員吧。 就中世紀的平均教育水平而言，這是已經能出人頭地的水準了。 跟隨著軍官走進王城，並不是向上次去過的謁見廳前近，而是從一旁繞過庭園，進入了內城的區塊。 希瓦王國的內王城比起謁見廳那種重視氣勢磅礡的設計，更像是揉合了西洋與東方風格造景以舒適之訴求為主的建築占多數。既是為了節省移動距離而拉近使用空間的同時，也維持了適當不令人感到狹窄的間隔，內部動線也有相當的規劃設計。我僅僅是眼睛閃亮地張望著周圍的建築，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抵達了目的地。 「陛下，客人已經抵達了。」 「嗯，請進吧。」 「牧野閣下，請。」 被軍官稍稍地提示過，這才回神過來踏入房間。 以中世紀而言房間內部相當整潔，有古典風格的茶几也有現代設計櫥櫃的。多餘的裝飾品不存在，但單從氣氛上便已成功營造出皇族的高貴感覺。 地板是少見的木質地板，中間放了張日式的矮桌。伊露梅拉女王跪坐在裡邊的坐墊上，另一邊似乎是給我的。 「牧野女爵，這裡沒有其他人，妳可以隨意些的喔。」 察覺了我正努力營造出有禮形象，伊露梅拉如此說道。 「另外，還請稱呼我伊露梅拉就好。」 像是陛下這樣的尊稱就免了吧──隱約中還追加了這樣的內容。真是太感謝了，讀唇術技能。 「……那麼伊露梅拉閣下。」 「真理閣下，能這樣稱呼妳嗎？」 「啊，請便。」 這樣就簡單地定下彼此的稱謂了。 這時，我注意到伊露梅拉跪坐的大腿上，用兩隻手護著的盒子。 「很抱歉臨時讓妳來一趟，是因為這個的事情──」 她將盒子端上桌面，用鑽石製的鑰匙緩緩將它打開。 本想著會是些符合異世界特性的幻想物品，但第一眼就否認了這點。 ──那是衣服。 上面的一件大概是白襯衫吧！雖然那微微反射的光澤有些令人在意，不過應該就是這邊世界才有的材質了。 「──稍微打聽了一下，真理閣下似乎很喜歡這套裝束。妳相當擅長魔法的吧！聖樹之枝本來除了做魔杖外，其纖維抽成絲線所編織的布料也擁有增幅穿著者魔力的效果，因此就特別請人做了一套給妳試穿。」 真是令人意外的發展。 特別為我做出服裝裝備的事情，似乎不太像是一國之主會做出的事情。但是既然她本人看起來十分高興，那就接受吧。 我個人是挺中意增幅穿著者魔力這個效果的，那就收下吧── 「真理閣下不喜歡嗎？」 「欸沒有那回事喔。非常感謝，伊露梅拉閣下。」 「──太好了。那麼趕緊試穿看看，如果不合身的話我再讓人趕緊修改。」 「可是，為什麼要做這麼多呢？」 對於我用常識所推導出的疑問感到困惑，伊露梅拉露出了奇異的表情。 「真理閣下是拯救了高特荷堡和希瓦王國的大英雄，身為領主給予裝備上最大的支援不是應該的嘛？」 嘛，也或許是我的價值觀不太適用於這裡吧。 我接過了新縫製的白襯衫與黑長褲，將原本身上穿的舊衣服脫下，在室內直接換了起來。這當然是已經得到了伊露梅拉的准許。 當看見我身上所穿的現代款內衣褲時，可以感覺到她露出了相當驚奇的眼神。之後看到暫放在桌上的襯衫時，她看著聚酯纖維布料便不住撫摸起來。 「這是什麼神奇的織品！這個觸感，還有柔軟與堅韌性！難道，難道史特蘭帝國已經掌握了傳說中的那個──地球的紡織工藝了嗎？」 相當意外的單詞從意外的人口中爆了出來。 地球，沒想到伊露梅拉也會知道這個詞彙。不過從她的語氣來看，她大概並不是穿越者。難道是有認識的穿越者嗎？ 還來不及感受聖樹之枝纖維的觸感，我立刻確認道： 「──伊露梅拉閣下竟然知道地球嗎？」 「欸欸欸？難道……」 動搖的一方交換了。 我是穿越者的身分至此也不打算隱瞞，重要的是關於希瓦女王與王國本身的情報。 「這個房間的擺設也使用到『日本』的家具吧。本來希瓦王國應該是沒有『正座』的文化的，但是伊露梅拉閣下似乎相當習慣於這一點。」 「『日本』……妳指的是那個地球的國家『霓虹』嗎？」 雖然發音是變了，但是就認知上應該是同一個名詞。畢竟世界上是沒有另一個叫做霓虹的國家呢！ 那麼，資訊的揭露是沒有問題的。 我打算說出我的來歷── 在那之前。 「真理閣下，妳也是來自『霓虹』的穿越者對吧。」 看來這邊的身分是先被識破了吧。 不過這也是當然的。對方擁有接觸過日本人的經驗，也知道極東人民的命名習慣與我出身的史特蘭帝國不同，那麼應該很快地能推導出這樣的結果。 「別擔心，我不會說出去的。作為交換，接下來在這裡聽到的事情也請別外傳，這是希瓦王國的最重大機密事項。」 喔喔喔，這麼重要的機密跟我說沒有關係嗎？ 不──肯定就是那件事吧。 我所想知道的那件事。 「──希瓦王國的開國國王，宗王萊納德與其王妃撒由里大人，其前者是來自地球名叫多以此蘭德聯邦的國家，後者便是來自霓虹。」 發音是「撒由里」的話漢字應該是寫作「小百合」，至於所謂的多以此蘭德聯邦就是德國了吧。﹝德國的德語Deutschland音近多以此蘭德﹞ 「宗王與王妃出身的秘密在王家一直是僅傳與下任國王的機密，而這張桌子也是撒由里大人所親制的，其他類似的物品也還有幾項。她的遺囑說，如果後世有和撒由里大人同樣來自霓虹的人的話，肯定會知道它們的秘密。屆時作為希瓦之王務必要善待之。」 「那麼，多以此蘭德聯邦出身的人的話呢？」 「只要在希瓦吃過晚宴就會知道了喔！宗王萊納德大人建國之初，便將幾道據說是來自多以此蘭德聯邦的菜色流傳到貴族與平民的菜單去了。」 怪不得當初在蒙特侯爵的晚宴上，會見到德國菜呢，原來是有這樣的典故存在。那麼，關於善待穿越者的原因，肯定就是── 「──不希望和自己同鄉的人受到和自己一樣的辛苦對吧。」 「欸？是關於宗王萊納德與其王妃撒由里大人的遺囑嗎？」 「嗯。」 畢竟不一定是每個穿越者都和我一樣，得到了特別的能力值，或許也有以普通人身分穿越的人在也說不定。作為那樣一點小小的慈悲，代替神照顧自己的同鄉也是理所當然的。 之後又和伊露梅拉談論了些關於日本的事情，她說雖然一百年前還有位來自日本的老先生，但現在希瓦境內已經沒有日本人的穿越者了。 最後，她還問了我是否願意留在希瓦王國，以擊退魔王的功績最高是能夠封到和艾德姆德同樣的名譽伯爵爵位安穩度日的吧。而且在這個世界一國的貴族兼有另一國爵位也是常有的事，但這項提議依舊讓我婉拒了。 我說，如果日後有機會的話會再回來拜訪，希望能先在這個世界探索一番。 然後回程的路上，我這才發現自己忘記與艾德姆德的約定了。 表彰式當天，菲伯斯坦與小晴穿的是標準希瓦風格的禮服，而我穿的則是模仿一戰前歐陸貴族軍服的訂制套裝參加儀式。 服裝本身是委託蒙特侯爵夫人準備的，材質同樣是聖樹之枝的纖維。因為在流傳出去的情報中我是持聖劍戰鬥的劍士，因此特別選用這樣的款式。 雖然典雅的傳統禮服裙我也很想穿一次看看，不過偶然聽見小晴私下抱怨了不便行動的裙襬與腰身過緊的困擾之後，我還是在心中作罷了。 順風耳今天依舊可靠呀。 順帶一提是，雖然不足第一次謁見時的那種程度，國王伊露梅拉今天依舊使用了魔法將自己的外貌變得更加具有威嚴感。具體來說，是類似電視劇裡企業女強人的那種形象。 總覺得那張臉變得有點像是某位知名演員──大概是我的錯覺吧。 「──那麼我們有請擊退了襲擊高特荷堡之魔王的兩位英雄，艾德姆德‧菲伯斯坦伯爵與牧野真理女男爵出場！」 幾分鐘的國王演說結束之後，便輪到最重要的頒發勳章環節。 我和艾德姆德一同向前跨出步伐。 「艾德姆德‧菲伯斯坦伯爵與牧野真理女男爵，因擊退侵略希瓦之敵，頒發蒼銀大騎士勳章！」 伊露梅拉從侍女手中接過約有杯墊那麼大，閃耀著淡淡青光的銀白盾形勳章後，直接向艾德姆德的左胸口貼去。 奇異的是，純金屬的勳章在接近上衣時突然閃耀出了無數細小的潔白光環，在空中溫暖地流動，緊緊相扣後結成了環狀，最後被勳章吸了回去。 伊露梅拉露出了滿足的笑容，接續又完成了我與小晴的授勳。 台下響起了如雷的掌聲，同時也可以聽見不少貴族的女孩正呼喊著艾德姆德的名字。 啊啊，真是感動的一瞬。 我回過頭去，和艾德姆德一起向觀眾揮手。 在這之後本來應該還有受章者的演說，但考量到艾德姆德的性格與心情，便全權交由小晴代表了。 我們接續著伊露梅拉準備下台。 突然間。 「──哼哼哼，慶祝擊退吾的派對嘛？」 這聲音是…… 魔王？ 「從哪裡來的？」 「……是天上！」 「──『傳說的勇者』呦，這還真是太小看吾了呀。」 王都天空中突然出現了巨大，散發恐怖氣息的黑色召喚陣，並從中顯現出了在高特荷堡所擊退的魔王的影子。 此外，甚至還出現了飄浮在空中的巨象怪物。一隻……兩隻，召喚陣不停地呼喚出各種魔物顯現。 四周警鐘紛紛響起。 「魔王竟然……」 「真的假的？」 「……那就是絕望之化身嗎？」 順風耳聽見了不少貴族慌亂的情緒。許多人都忘了逃跑，僅僅呆站在原地像是一尊雕像，仰望著天空中的那些存在。 「騎士團！快協助民眾疏散！諾蘭德，借我『遠話』一用！」 伊露梅拉相當快速地行動了起來。 「是呦！」 被稱作諾蘭德的青年紳士從人群中跳了出來，不知從何處取出的兩米長銀色法杖被左手舉得高高的。 「──廣域遠話！」 並沒有使用到詠唱，他只是高聲將魔法名喊出，緊接著鵝黃色光輝的魔法陣便從杖端展開，持續擴大到直徑七公尺那樣的規模。 見到諾蘭德的魔法構築完成，伊露梅拉向前了一步將雙手在胸前緊握，彷彿像神明祈禱似地仰向逐漸變灰的天空── 「──眾希瓦的國民，深愛著卡登貝許的人們呀！一度敗退的魔王再臨，如今王都即將陷為戰場。英勇的諸君，保護身邊之人避難吧。渴望戰場之勇者，舉起手中神聖之劍吧。以王之名宣告，卡登貝許周圍地區，進入緊急狀態！」 隨著諾蘭德的魔法，伊露梅拉澄澈的聲音瞬間被擴大千倍、萬倍，以幾乎要蓋過警鐘之勢，在周圍盪漾開來。 ──這就是奇幻世界的防災廣播啊！ 聽見了迴盪的聲音，周圍的人群們這才重新取回流動的時間，開始按照在場的騎士的指示疏散起來。 「──那麼艾德姆德，我們上吧。」 「不准使用禁咒。」 艾德姆德以魔法躍向附近的制高處。 他朝天空丟出了一張像是符咒的紙張，令人意外的是，紙並沒有落下。它固化在空間中的那處，和方才諾蘭德的法杖一樣，從那裡投影出了巨大的魔法陣。 接下來發動的魔法也是我從未見過的。 「特等符文魔法‧神威破魔術。」 伴隨著他冰冷的魔法名宣告，盤據在天空頂端那不祥的召喚陣便逐漸開始淡去。 「哼，沒有用的。」 在我面前懸空浮著的魔王沒有發動攻擊，只是斜過眼冷笑一聲。 正如他所說的，召喚陣雖然一瞬間幾乎消失，但很快地便又復活在天空了。 這段期間裡雖然沒有再召喚出什麼魔物，但可以感受到一股危險的氣息。 「貝西摩斯的話只要幾秒鐘，巴哈姆特的話竟然要這麼久嗎……」 真不愧是幻想世界，魔王的自言自語中提到的這兩種生物，沒想到都是地球的神話中真實存在的。方才緊接著魔王第一隻被召喚出來的怪物，正是《聖經》中所記載的，神話巨獸貝西摩斯。 隱隱想起了過去某位朋友曾對著播放著動畫的電視機大喊著「給我消失吧！幻想產物！」的畫面。當時正在播放的便正好是數十架主力坦克對戰巨獸貝西摩斯的場景。 ──稍微離題了。 我看著那再度壟罩天頂的召喚陣，心中想著那會是什麼樣的結構。 同一時間，也施放著光魔法中的高等魔法「閃耀聖槍」和「殲滅之白柱」對魔王開始了攻擊與牽制。 魔王所召喚出的魔物紛紛向我襲來，但多數都被我最大一次能放出兩百五十六支的神聖光箭給打成蜂窩，化為黑霧散去了。 作為魔王所召喚的僕從，等級意外地有些低啊。就連那個傳說中的貝西摩斯，也只要用大約一百六十支光箭就能打倒。 少數剩下的幾隻魔物就交給在不遠處開始聚集的正規勇者們，其中也有前來王都時在船上比試過的那位女副官。 與其他普通的正規勇者相比起來，她和魔物戰鬥的表現明顯更好。先用優異的預判能力閃躲敵方的攻擊後，從劍尖射出的魔劍炮便擊穿了魔物的身體。 「……那邊就交給他們吧。」 「──真理小姐！小心！」 艾德姆德的喊聲傳來，我反射性地急忙向右閃開。 一道猛烈的黑光從身邊擦過。 「哼哼哼，真可惜呢。」 「真理小姐，在戰場上發什麼呆？」 被艾德姆德罵了。 「……嗚嗚。」 總之，該認真振作了。艾德姆德像是在準備什麼儀式似地在附近的幾處屋頂上輪流忙碌著，那麼我也應該盡好牽制的職責。 使用了高速詠唱技術發動的特等雷魔法接連擊向魔王，空氣中逐漸瀰漫起臭氧獨有的氣味。 電解物質這一套即使是在異世界依然也是可行的。 接著，我發動了更強力的招式。 「原創，廣域介電崩潰！」 眼前的天空瞬間迸出了落雷激烈的白光，彷彿空間被撕裂的尖銳巨響在耳邊響起。 閃電不僅僅是一道，在魔王的身邊，無數落雷不停地落下。 這是我依照閃電形成的原理，先透過大量雷魔法的擊出引起空間局部的帶電，再一口氣用最後的中等魔法引起大範圍空氣的絕緣崩潰，藉此引導出就連超位雷魔法都無法做出的猛烈電擊。 足夠秒殺那個蘭姆斯朵夫地下城下層之主的這股能量，估計有數千兆焦耳。 熱與光在眼前激烈地生成，空間裡過強的電場使靜電所造成的刺痛感久不停歇。 當然，我並不認為魔王會那樣簡易地被這招打倒，但至少能爭取到不少時間的吧。只是稍遠方與魔獸戰鬥的正規勇者團體似乎也受到了落雷不少的影響，看來是也做過火了。 但在這個時候，艾德姆德也準備好了他的儀式魔法。 「超位對抗魔法‧魔法中和。」 閃耀著紫色光輝的光之權杖在他的面前顯現。 艾德姆德以右手抓住權杖，指向天空中的召喚陣。 「──權能，消滅。」 僅僅是一句話，漆黑的召喚陣便消失了。 「怎麼會？吾花費十年所準備的黑魔禁術啊？」 ──禁術？ 聽起來就是很不妙的詞彙呀。 魔王咬牙切齒地看向艾德姆德，下一瞬間，前所未見的巨大黑光奔流便朝他奔騰而去。 那絕對不是用物理方式所能夠閃避的。 ──慘了？ 剛用完超位魔法的艾德姆德，已經沒有時間與魔力展開足夠的防禦魔法了。 而我，同樣也是。 「……可惡。」 好樣的，魔王，留了這手算你狠。 但是我可不會認同你啊！ 我幾乎是在詠唱後的瞬時發動了魔法「閃現」，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的，反應過來時自己便來到了艾德姆德的身邊。 開始詠唱第二次的咒語。 可惡啊，艾德姆德！ 可惡啊，世界！ 都是世界的錯…… 快給我發動下一次的閃現啊！ 「魔魔魔魔王，你你你這混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眼看黑光的海嘯就要沖上我倆的臉，而魔法卻還尚未完成。 不行，我可不認輸。就算沒有詠唱完，你也要給我按實發動給我看！ ……。 「──嗯？」 黑光擊穿了無數棟建築，消失在視野的彼方。 果然，這個浮游感，我們最後還是死了嗎？ 神啊，你最終仍然不願讓世界如我所想的那樣容易嗎？ ……。 我靜靜閉上了眼。 「……小理。」 黑暗中聽見了誰正叫我的聲音。 「……小理，對不起。」 「對不起，讓妳一直為我操心。」 ──你是誰，為什麼要向我道歉？ 「我一直都是那樣地沒用，空有夢想但卻沒有相應的能力。對不起讓妳得像個主人一樣隨時指揮著我。」 你知道就好。 當時我究竟為你付出了多少心力。 「但是，我想我們也難以繼續下去了。是我太沒用，就連成為妳的所有物的能力都沒有。妳應該屬於更崇高的世界，謝謝，然後對不起。」 ──所以，你想分手嗎？ 為什麼…… 我是真心地為了你好啊？ 為什麼要離我而去？ 收音機裡傳出了電台播放的音樂。 「──歌詠的愛就像劍一般割裂著我的喉。」 「──做得到的話想將你灼燒的熱情描繪在手的溫暖。」 「──無價值的這個故事，將與繁星同消失在黎明吧！」 「──別離開我。今夜喝乾的這杯紅酒，從中誕生了希望之光。」 「──永遠的希望之光。」 劇烈加速與減速的衝擊襲上意識。 自己還活著？ 睜開眼時，天空與王城的街道混為旋轉的色塊，閃光在空中相擊，炸裂出了無數灰燼。 這是…… 「……艾德姆德？」 在面前咫尺的距離，艾德姆德白皙的臉龐正繃緊著意識戰鬥著。 這樣的話就代表。 我正被艾德姆德以雙手抱住吧！ 「晤？」 察覺到我的甦醒，艾德姆德將視線一瞬間下移了。 下一瞬間，從他的背後出現了影之槍。 ──危險！ 我放出了光盾將其擋下，然後自己滾出了艾德姆德的胸口。 「真理？」 「我沒事！」 回頭比了個象徵「沒問題」的手勢後，我正式回歸戰場。 「我昏過去了多久？」 「大概七分鐘左右吧。」 七分鐘，真是辛苦艾德姆德了。 我展開光魔法的防護，讓他開始詠唱高等級的魔法。 剛才的夢境還在腦海裡迴盪著。 ──要專心才行。 不過，當戰鬥中看見艾德姆德時，我就又不禁想起了那個人的樣子。 「……不一樣的。艾德姆德他……」 他。 就算那樣地難以融入世界，但卻也有著自己獨立而美麗的世界。 確確實實地，作為魔導士與魔法研究者的艾德姆德，他便活在那裡。這兩個人，是不一樣的。 ──「來到這個世界真是太好了。」 不久之後的我，能夠那樣地向天空宣告嗎？不，為了那一天的天空，我必須打倒眼前的魔王才行。 那樣的話…… 我想起了幾天前那件被我丟在腦海深處的事。 「──艾德姆德，現在創造新的魔法有辦法嗎？」 「創造新魔法？」 「我知道怎麼做，實作操縱雷魔法將物體射出的技術。」 應用多層次的加速魔法，每次加速時都會需要比上次更強大許多的魔力，因此無法實踐，這是這個世界魔法學的常識。 但是，若是結合空間魔法與雷魔法，在分割無數的個別加速區域上，對帶電物體用雷魔法完成每個加速程序的話，那就會是各自獨立的物理現象，不需要更多魔力。 ──沒錯，就是只有魔法才能實踐的，魔法電磁炮。 「──像我剛剛說的那樣，有辦法立刻做出來嗎？」 「那個……只要重疊多次的中等雷魔法『電斥力場』和高等空間魔法『次元隔絕』就真的可以了嗎？」 「嘛，雖然沒有實驗過。」 我還無法使用高等的空間魔法，因此無法實際檢驗。這種時刻就只能依靠艾德姆德的專業了。 第一次測試，艾德姆德展開了五層，讓賦予帶電的短劍朝魔王射了出去。 「哦？投劍對吾是無用的喔。很遺憾吾可沒有那種弱點的設定喔！」 「大概和普通騎士扔出去差不多的速度吧。」 從魔王的反應來看，是真的很沒有效果。 接下來的測試，展開了三十層的加速區域，同時我也詠唱著下個魔法與魔王互擊。 ──劈哩！ 隨著微弱的尖銳噪音，另一把短劍以接近音速的速度飛了出去。 「呼嗚，沒用的。『黑暗之盾』！」 魔王展開了暗色的透明大盾在身前，將短劍給擋了下來。 但是，我所射出的光槍似乎還是能確實穿過並造成傷害，難道這個防壁不能同時阻擋物理和魔法嗎？ 「應該沒問題。」 「那麼，就當作已經完成了，直接射擊吧。」 我立刻指示艾德姆德。 「新魔法的實驗嘛？傳說的勇者呦，不讓你得逞！」 察覺到這邊的意圖，魔王呼喚出了上百隻的紫色光箭朝向艾德姆德。 ──不讓你得逞！ 我立刻拔出了愛劍加朗亭，讓它化為藍色粒子飛舞起來迎擊。 同時，我趕到了艾德姆德身邊，展開了防護魔法。詠唱絕對不能停！ 「耍小聰明，沒有用的。」 魔王又創造出另一批的紫箭，這次，繞過了加朗亭的防守，擊在防護牆上。 「──破滅。」 無視距離與防禦直接給予物體消滅的魔法，被我用閃現避開了。 我讓加朗亭變回原本的長劍，嘗試發射魔劍炮。 ……果然不行。 據我所認為的，「破滅」大概是需要極大代價的必殺魔法，因此短時間內魔王應該還無法使用第二次才是。 但是，還無法確認他還有什麼樣的隱藏王牌。 深綠的迷之光束襲來，我以光魔法「聚光」將其偏轉後導向天空，產生了魔力的爆炸。 雙方激烈的攻守之後也一直持續，誰也無法打敗誰。 但是，我的魔力也快見底了。 必須快點── 「真理，好了。」 這時候，艾德姆德的話簡直是救星呀。 「對魔王試作魔法一號，展開！」 一層層的加速魔法陣，在天空中逐次展開。 剛剛忘記在地面的戰場撿拾騎士遺落的短劍了，於是艾德姆德取出了今日帶在身上的身分象徵──代表他獲得了上位勇者稱號的聖劍「瓦羅夫德爾」。 他最大詠唱出的五百層加速魔法陣，在天空指著魔王描繪出了赤紅的軌跡。要是那位喊著「消失吧幻想產物」的朋友此刻在場的話，肯定會說── ──「原來是星際光炮，還原度真高啊！」 不知道在哪部動畫出現過的雷射武器，發射前似乎便是這個樣子的。 由魔法金屬蒼銀鍛造的美麗細劍被充滿電荷與魔力，發出了淡淡的藍光。下個瞬間，便挾著一道雷電，化為刺殺魔王的最強之刃── 如果三十層加速可以達到一倍音速的話，五百層就能夠達到，十七倍音速。 巨大的能量被化為光與熱，純粹的物理現象粉碎了對抗魔法的常駐型護盾。 但是。 「──『黑暗之盾』！」 魔王召出了對抗物理攻擊的防禦魔法，究竟…… 「──給我打中啊！」 我不自覺地大喊。像是要回應這股氣勢似地，聖劍直接穿透了黑盾。 很好！ 接下來就是能否給魔王帶來足夠的傷害了。 「──賜與我勝利，瓦羅夫德爾！」 聖句？ 身邊艾德姆德剛剛所說的，難道是聖句嗎？ 聖劍在魔王身內產生了劇烈的反應。 光與熱與魔力，科學與幻想，集合為一體的不穩狀態，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大爆發，瞬間揚起了小山一般的煙霧。 魔王，還活著嗎？ 用低等的風魔法將煙霧吹去，眼前。 「……失敗了？」 即使全身的白骨都已碎成無數片，宛如奇蹟一般，魔王骷髏的身軀還站在那裡。 可惡啊！這難易度也太高了吧？ 「……『傳說的勇者』呦。」 魔王以虛弱的聲音說。 「不，應該說『真正的勇者』呦。做的好，但還請原諒吾留下吾之遺言呦。」 魔王說完便放出鵝黃的霧氣，迅速壟罩了整個天空。 察覺到這是他所使用的魔法時，已經是在數秒之後了。 「──梅梅梅梅梅札斯斯斯斯斯！」 偌大的宅邸裡，金髮的人類男孩正在院子裡鬧著脾氣。 他手裡握著白琴木所削制，雕琢精細的魔杖，放出的無數小火球一個個描繪著螺旋的軌跡，在作為標靶的木板上，燒灼出了木槿花瓣的圖案。 如果是一般情況的話，這是無論是誰都會對男孩稱讚不已，超乎年齡的絕妙表現。 但是男孩卻對自己所辦到的成果感到不滿。 「可惡！梅札斯斯斯啊啊啊啊！」 他先是對鋪滿院子的草地放出了一顆更大的火球，之後便把魔杖摔到地上。一旁穿著傭人服裝的地精族少女匆忙地衝了出來，用魔法熄滅了草地上蔓延的火勢，又開始著手復原被燒過的草地。 「賽維洛少爺，當家老爺呼喚您過去。」 這時候，一名蓄著銀白長髮的短耳族執事推開宅邸的門，向男孩走了過來。他一眼瞥見了落在地上的魔杖，一語不發地將其無視了。 「爸嗎？我現在就過去，請幫我帶路。」 「是，少爺。」 從有記憶以來，男孩便明白了魔法將會是自己此生唯一的道路了。 他出生在一個擁有豐富自然風景的優美國家，大地與空氣中豐富存在的天然魔力使得魔導世家君士坦丁一族自數百年前便定居於此。在他們上千年的家系之中出了不少世界知名的魔導師與正規勇者，其中男孩賽維洛這一代更是被譽為君士坦丁家近百年最優秀的一代── 但他覺得那只不過是哥哥梅札斯一人的光芒罷了。 早在他之前，年僅五歲的梅札斯便能熟練地使用各式基本魔法。七歲時，便通過了普通魔導考試成為了能獨當一面的魔導士。十歲時梅札斯能與叔輩的家族魔導士一戰並取得勝利，十二歲便獨自打倒了棲息在深山裡的龍。 一族裡的人都說，梅札斯將成為下一代的家主，和弟弟賽維洛一同讓君士坦丁的名字再次揚名於世界。 賽維洛第一次報考普通魔導考試時便高分通過了。只不過，當時他已經滿九歲。如今十一歲的他當然也能與家族裡的成年魔導士對戰，但卻還未取得過任何一次勝利。當然，九歲考得魔導士資格，和二三十歲的專業魔導士對戰，這也完全早已是天才般的成就了。但只要梅札斯存在，相比下他終究永遠無法趕上哥哥的水平與紀錄。只要有梅札斯，他就永遠抬不起頭。 他父親找他談話，首先是為了通知他在不久前的魔導測試裡構築速度、干涉強度以及魔力存量等三項指標都獲得了四級評價的讚賞，同時告訴他梅札斯在聯邦首都舉辦的魔導競技中獲得了亞軍的事。 據說梅札斯輸掉決賽的原因是因為過於輕敵，只展開了對魔法防禦而遭到對手的老魔導師以冰晶射擊從背後物理性給打倒了。不知道為何，當時的賽維洛對這件事感到格外的高興。 「──三年後，你也將會站在那個舞台上的吧。」 他父親對他說。 「在此之前，不必著急。你很有天分，平時就和叔伯們對練切磋，屆時你也會得到榮耀的。」 「是，父親。」 賽維洛只簡單應了聲。他當時從未想過，當三年後他做好萬全的準備，迎接生平首次的魔導競技時，在八強賽遇見了瓶頸──他為了將貫徹防禦的對手徹底打倒而展開的超位魔法，竟使自己的魔力全數耗盡倒下，準決賽只得棄賽止步四強。 二十歲時，總算接掌家主之位的梅札斯決定舉家遷至亞爾夫加德，這時他已經是大陸南部無人不知的名人了。在這次的搬遷中，唯獨賽維洛留了下來。梅札斯並未對自己這位唯一的弟弟惋留多少，他決意讓他的弟弟隨自然而去。隔年，他憑著一手家傳的超位魔法迦樓羅炎得到了王國大魔導師與精靈之國唯一人類貴族的地位，隨後幾年又率著軍隊討滅叛離王國的從屬國，將其納入王國治下。君士坦丁的家名隨著他「人類復興之火」的稱號傳遍世界各地，完成了一族的宏願。 另一方面，離開一族的賽維洛卻隱入黑暗，成為了以扮演反派為樂的黑魔導士。一般的盜賊與黑巫師並非他的對手，一個個被他給消滅，同時也不停地擴張「黑暗大魔導賽拉維」這個假名的知名度。賽維洛知道他有一天終究要與梅札斯一戰，他向自己的親哥哥下了無法生育的詛咒，又從神秘的妖精族隱居者處習得了禁忌之黑魔法「魔族創造」與其他禁術。數十年過去，他身為人類的生命即將凋逝，臨死前更用了轉生之儀式讓自己成了不死者大魔導師，成為了真正的魔王。 十一歲時的賽維洛明白，只要自己離開了有著梅札斯的光明，就會將成為黑暗之主宰。他完成了自己的心願，也最終，如他所想的，自己終被光明所討滅。 ……。 意識回到現實中的我，一睜眼這才發現，眼前骷髏的魔王已經化為黑灰，隨風飄散為一面霧氣。 消失中的魔王發出著仍是當年男孩賽維洛的聲音，他說，雖然並非由梅札斯所親自討伐，但這一生的使命總算已然終了。 「……妖精族作為神在地上的使徒，扮演著適時引導著八大種族文明發展的重任。當年禁術被傳授於吾，便是注定了這樣的結局吧！」 「年輕的勇者呦，你們成功研究出了新的魔法。有了它，大概便能與那群森林中的野人抗衡吧！如今吾再將吾所研究出，對抗吾之家傳之迦樓羅炎的方法傳授於汝，那大陸上的戰力平衡，便能恢復常態。記得，滅魔之迦樓羅炎是燃燒的物理現象！不能用魔法消滅，就請用水澆熄……」 看來是送葬之煙也已飄散殆盡，魔王至此，完全被消滅了。 在那之後，我與艾德姆德又受到了無數不僅來自希瓦王國，還有周邊數國以及波斯多蘭王國的榮譽。在王都卡登貝許幾乎持續一周的慶祝會結束之後，飛空艇總算整備好，能夠踏上前往極東的旅途。 離去當天，我依然是那套白衣黑褲，隻身前往王城與伊露梅拉告別。然而就在抵達內城時，卻見到伊露梅拉身邊還站著升為名譽侯爵的艾德姆德，兩人露出了早有預謀的笑容看著我。 「真理。」 「真理閣下。」 「伊露梅拉閣下？」 伊露梅拉手握著一封文書，雙眼睜著看向我的瞳孔── 「──我們希瓦王國決定，正式向史特蘭帝國提請艾德姆德‧菲伯斯坦名譽侯爵與牧野真理名譽女男爵結婚的親事，這裡是外交文書。」 她將已經寫好的文件攤開，蓋上象徵希瓦之王的鋼印後，交給了一旁喚來的幕僚。 「如何？你們互有好感吧？」 「……那個我們。」 「真理，請和我結婚吧。」 「欸欸欸？」 我可還想去極東的呀！ 但是，和艾德姆德結婚的話，好像也不是什麼壞事。那麼，答應也是沒關係的吧？ 「……我果然，還是想到極東見識見識。」 我緩緩答道。 「但是，我絕對，會很快再回來希瓦王國的。在那時後就……」 「──那麼，帶上艾德姆德卿是沒問題的吧？我以希瓦之王的身分任命，艾德姆德‧菲伯斯坦即日擔任希 瓦王國派遣極東特使。你們兩個就加油吧！」 「欸欸欸？」 總覺得被伊露梅拉擺了一套呀！ 雖然特使不知是被指派了什麼責任，但和艾德姆德一同旅行什麼的，或許也是件高興的事呢。 令人憧憬的奇幻世界旅途，明天也會繼續下去。 (完) ------------------------------------------------- 登場人物： >艾德姆德‧菲伯斯坦 Edmund Febstein 希瓦王國魔導士，世界最強魔導士之一，持有上位勇者資格，人稱「殲滅之寧靜」，23歲。 >牧野 真理 Shinri Makino 來自另一個世界「地球‧日本」的穿越者，相當憧憬異世界與魔法的大學生，22歲。 >林 苡晴 Ichin Lin 來自極東的旅行商人，暱稱小晴 。 >魔王 Magic King 襲擊希瓦王國的魔王，本名賽維洛‧君士坦丁﹝Severo Constantinus﹞。 >佛萊伊‧蒙特 Frein Montte 第四十三代蒙特侯爵，統理希瓦第二大城高特荷堡一切事務的太守。 >林 義雄 Yishong Lin 林苡晴之父，極東派駐安道恭的外交官。 >森菲爾博士 Dt. Sennmfeiser 耳機與唱片魔道具的發明人。 >女副官 Vice-Captain 與牧野真理對戰的二等勇者。 >藍姆德‧馮‧基斯塔 Rennmus Von Kista 王都事務局港務主任，出身希瓦貴族。 >聖王亞力斯 Saint King Alex 數百年前率領聯軍成功抵擋亞爾夫加德席捲大陸的希瓦五賢王之一。 >伊露梅拉女王 Queen Irumesla 現任希瓦之王。 >諾蘭德 Norlanden 伊露梅拉女王側近的宮廷魔導士。 >阿道夫‧波亞羅菲‧史特勒 Adolf Poaroffe Scitler 曾令聖王亞力斯相當頭疼的亞爾夫加德參謀。可能的穿越者之一。 >瓦歷斯‧馮‧畢斯塔爾 Walless Von Pistarre 艾德姆德在王立魔導學院時期的恩師，出身希瓦貴族。 >宗王萊納德 Ancestro King Rhinardo 希瓦王國的開國君主，來自德國的穿越者。 >王妃撒由里 Queen Sayuri 希瓦王國的開國王妃，來自日本的穿越者。 >梅札斯‧君士坦丁 Mezars Constantinus 亞爾夫加德王國大魔導師，外號「人類復興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