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
聽說今天是四月一號,應該要是一個特別的日子,我或許會在蓊鬱的小道上散步,看見新芽感知春季到來而遽地萌發,同樣的是我也感知到了,不過仍舊蜷縮於尚未收起的厚重紅色毛毯當中,假裝這就是我所能體驗到的完整的春。
眼神尖銳到像把短刀的鷹不受控地譏笑了一聲──
振作起來,秒針的每一次移位都伴隨著內心無聲的震動連鎖,噗通、噗通、噗通地走向了桌邊,在陰暗的房間裡頭靠著記憶和習慣尋找那台藍色的小冰箱。我找到了,我還把冰箱門打開了。但裡頭什麼也沒有,甚至沒有通電,還是伸手不見五指,我只好再往門邊的電燈開關挪動我近乎頹廢的身軀。一聲喀嚓,五顆燈泡只亮起了三顆,其中還有一顆用著很微弱的光線,時而消失、時而浮現,好像想告訴我什麼,但就算還剩兩顆燈泡,那也足夠了。
今天果然是四月一號,撕下了三月的最後一瓣,至此,就能夠想像冬日是凋零了。冬日正隨著八重姑娘無止盡的盛開而凋零著,感覺到分外的寂寞呀。我沒在開玩笑,無論是陽光還是撲面而來那不疾不徐的春風,都恰恰是組成這完美、正適合出遊的一天的條件,空氣也格外清淨、流水波光瀲灩讓人以為裡頭是洗著無數的玻璃珠子,我沒在開玩笑,大概吧。
幾個月前換去了沿用了十多個年頭的窗簾,將一塊經過設計的嶄新不織布掛在半個房間寬度的玻璃門上,布幔的外側是純粹的黑,儘管是黑到令人發慌的程度,但幸虧是朝著外頭,大概只有行人不經意的瞥見才會稍稍的納悶一下吧。對於住在房間裡頭的我,這樣的窗簾,只要沿著軌道拉起,與白色水泥牆面緊密的貼合之後,我沒在開玩笑,日與夜都失去了界線。
儘管如此,我還是能夠隱約地明白外頭該是什麼樣子,城市裡橫行著的風因為充斥著多種來源的氣息而污濁不清,汽機車的廢氣、壓縮機馬達的熱氣、街上攤販蒸煮乾麵或餃子而生的白煙,單一的氣味或許不差,但混雜一塊後卻是如此使人不快。最後還有其他行人口中吐出的字句,假如沒有戴起口罩阻絕,就算是從身旁掠過確實會感到惡臭無比。
若把劇毒的溝水比喻成生命的泉源,上頭都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不同顏色的惡意,裡頭真的會有錦鱗游泳?怕是連吳郭魚都難以存活了。或許連妄想自殺的人都會萌生退意吧,那麼或許也不是一件壞事。
忽然想到,冬日畢竟沒有來臨,但八重姑娘也沒有凋零的份了。鄰近校園的大門前就栽了一株櫻花樹,但這麼多年以來,卻連葉芽都沒見著,更別說透著淡粉色的花苞了,只能看見上面掛著用於分辨樹名的告示牌,「櫻花」兩字和眼前即景產生了莫大的對比,看起來又不像是死了,或者,她早已死了──
我沒在開玩笑,我甚至有那麼一個瞬間,腦中盪起了狂熱而不切實際的想法。
──去阿里山賞櫻吧!現在就出發!
一個人駕車、一個人賞櫻、一個人大快朵頤,終究有點不自在的感覺,在那個洋溢春天氣息、遊客如織之處,如果只能一個人享受就太過自私了,打開了螢幕向幾位朋友發出了臨時的出遊邀請。同時整理起了一些簡單的行囊,並沒有要在山上過夜,我只是想一睹櫻花的風采,究竟有什麼樣的特質能夠吸引海洋另一頭一億多人口對她如癡如醉呢?
最後果然還是一個人。我沒在開玩笑。我已經以一個人的姿態到過許多地方了,如果兩個人不是用一樣的速度在向前,那麼到最後就會有一個人走得太快,另外一個人便會太慢,於是漸行漸遠,當這兩個人沒有約定出一個目的地,那麼也就只是沒有約定好告別罷了。這或許就是我向來都是一個人出遊的理由吧?誰知道呢?或許在另一個太陽自地平線升起時,我又會改變這個理由的內容,逕自地欺騙過去的自己。我沒在開玩笑,我會那麼做。
※
自三月底便擬了稿,怠惰地書寫卻也沒有一絲掙扎…
好像有些氣味過度濃厚,好像有些異議過份茁壯,我寫出了什麼呢?
你知道梶井基次郎嗎?還是津輕平原上蘋果樹之間構成的富士山形狀的斜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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