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從小時候就知道喜歡男孩子了,這一生註定要違反同極相斥的定律。
家庭成員知道後告訴你這樣不正常,男生就應該喜歡女生,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教會成員對於公投的評論讓你痛苦不已,因為他們也都說著不可以;
學校裡的老師約談了你,他告訴你這樣子做是不對的;
同學,還算包容吧,沒有特別說什麼。
聲音太嘈雜了,一股一股湧進你的耳朵,
好煩,煩死了!
於是,你選擇在教會從高處一躍而下,
沒死,是幸或不幸。
為了報告你的入院流程看著你的檢傷分類單,清楚明白寫著因性向問題而跳樓,一邊爬梳每一筆紀錄,一邊從病歷當中認識你,每一張影像、每一次的手術都一看再看,直到你終於要轉上病房了,也替你鬆了一口氣,但因墜樓留下的傷還是讓我充滿不捨,然後到了病房之後因為我的病人數量較多,所以沒有辦法擔任你的主要照顧者,不過換藥時總會想去協助學長,順便看看你過得好不好,畢竟在擁擠的五人房裡頭,你也只能抱怨傷口疼痛,怎麼也說不出那些深埋心底的話。
我一直在想,什麼時候能告訴你,
「我們都一樣。」
但我也一直在想,告訴你真的好嗎?
那天我協助你翻向我這邊好讓背部能讓學長們換藥,而意外地Apple watch從手套與白袍之間的空隙露了出來,你的眼睛恰好看向錶面的桌布,瞪得大大的,那是兩個我和另一個男孩的合照,然後你看了看我,眼神間好像得到了一些認同,就是在那當下,我決定對你透露一些訊息。還記得那天一邊換藥我們一邊討論著手遊,等到換完藥大家都離開了,我悄悄地拉開簾子,「我都跟我男朋友在家玩傳說對決啦XD」,然後你就看著我笑了,那是回到普通病房後我第一次看見你燦笑的樣子。
好像就是這重要的連結,讓住院的你找到了依歸,每天去看你時你總會帶著笑容,後來你也趁家人不在時,告訴了我你遇見的男孩、你的校園故事,還有,你選擇做傻事的來龍去脈,他們一概否定你的模樣,聽你三句話離不開「痛苦、煩死了」,那些無法訴說的孤寂溢了滿地,我嘗試一一接下。
我知道接下來的復健之路會非常漫長,也知道性向的困擾必定會持續存在,所以我嘗試告訴你接下來仍會面臨的難關,是家人、朋友、同學、宗教還有社會。環境裡頭總會有人能夠完全接納,甚至成為你的依靠,但也有人無法理解甚至會給予批評,然而我們仍舊得在這樣的世界生存下去,即便偶爾會難過,但是我清楚明白地告訴你:
「你沒有錯。」
說出這句話當下,我也深深地反思,相較於出櫃,如果真的能夠跟你說一句話,撇開選擇跳樓這件事情,我真的只想跟你一遍遍地說著
「孩子,你沒有錯!」
我每次都在想,是不是有人能早一點跟你說,是不是只要身邊有一些重要他人支持你,是不是這個社會再友善一些,你的神經和骨頭就不會支離破碎,你就還會是個健健康康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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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要準備換科了,我習慣告訴自己的每個病人會有新的住院醫師來照顧他們,並與他們簡單道別,而這個弟弟也不例外。聽到我要離開的當下他有點難過,但我想放手也是重要的,我不會是一輩子在他身邊的人,身為過客我努力盡到了支持的角色,是時候該讓孩子逐漸成長了,然而我的心裡仍舊是充滿著擔心的。
我們時常探討人與人之間的界線,而醫療人員與病人之間的聯繫也常常被討論,有一天在休息室裡頭,我告訴 team 上的專科護理師學姊,還好當初沒有讓我來照顧這名弟弟,如果是由我照顧,連結可能只會更深,不僅孩子可能更難斷捨離,我也會對孩子感到更多的不捨。另外我也深刻省思,要支持這名孩子不見得要跟他出櫃,畢竟只要讓他知道有人支持著,或許他的心裡就會好過許多,但我仍舊覺得,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會更有說服力一些吧!
下次如果遇到這樣的事情,我也會再三思考應該怎麼做,身為一名醫療人員,這樣的私人情感放得太多了嗎?我也還沒找到明確的切點,但我畢竟不是機器人,我有血有肉有淚,我僅僅是純粹地期盼他能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也希望他知道有人和他一樣,我們都歷經過一些傷痛,但我們能繼續走下去,而他也值得繼續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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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起白袍,我仍舊為你祈禱,
希望未來的日子裡也有人能告訴你,
「孩子,你沒有錯。」
https://medstudent556.wordpress.com/2021/12/31/%E6%88%91%E5%92%8C%E6%88%91%E7%9A%84%E7%97%85%E4%BA%BA%E5%87%BA%E6%AB%83%E4%BA%86/
不管怎樣,每個人的性傾向/性別氣質都是應該被尊重的。都是沒錯的。
出櫃前還是要先評估一下自己的環境友不友善,自己有沒有在賺錢之類的。
有錯的是那些食古不化的宗教(一起當無神論者阿😂
同性戀本來就是正常的,比這些宗教被發明都還早就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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