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s 《灰椏百合》第十四章
LGBT板 2021年5月20日 02:27

第十四章   又一個人離開了,她也昇華至理念世界去了。我看著網路上的新聞不斷播送日本樂團成員離開人世的消息。不禁,我也開始思考甚麼時候我會離開這世界。我會自殺嗎?不知道。意外死?不知道。或許會生一場大病?也許吧。又或者沒原因的猝死呢?不太可能。我翻閱各種自殺手段,想知道哪種死法比較輕鬆。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老死。開玩笑地,像我這種急性子的人等到三十歲就會想死了。此刻,YouTube正好播送到《凛々爛々》這首歌。歌曲輕快、簡單,貝斯的聲音很突出,聽起來非常舒服。重複性的語詞導致就連不會日文的我也能唱上幾句。   「妳覺得怎樣的死法才是最好的呢?」我看向身邊的前輩,並指出又有樂團成員自殺身亡。我感到很可惜,能創造出一首首朗朗上口的歌曲,應該有著常人無法想像的天賦與痛苦吧。身為異類,就該表現出異類的模樣,就像我平常的樣子。   「在睡夢中死去吧,這樣比較沒有痛苦。」或許是一個解吧,但這跟「真實」實在差太遠了。所謂的真實就是一股腦兒的主觀意識上的現實,比起現實,它與允痛苦存在。但失去痛苦的死法又如何?是逃避「真實」嗎?還是說是另類的現實呢?   我將巧克力奶茶送入口中,不禁心想這種甜膩也是種真實嗎?還是說,又是虛假的,就像她的人生一樣,到頭來甚麼也沒留下。我開始將逝去的樂團成員津野米咲與天使的身影重合在一起,她們兩人的靈魂究竟跑向哪裡去了?如果我不斷疑問,她們的殘渣是否會餘下在這個感官經驗世界呢?   「如果我死了,妳會記得我嗎?」不知道為甚麼,我問了個小女生的問題。但其實我是希望她忘記我,去尋找下一個能依靠的人。如果我死了,我希望大家都忘記我、沒有人祭拜我、沒有人為我而哭泣,因為只要想到有人還惦記著我,我就深深感到痛苦。   「不會吧。我會裝作甚麼事情都沒發生過,繼續過我的日子。」不曉得過自己的日子,是甚麼感覺。想想,到現在我不是都在過別人期望中的日子嗎?活成別人希望的樣子,像是大象、駱駝、河馬之類的動物,遵守他人對自己的想法而活。對,我是雜食動物,吃著用希望換來的現實。原來最終,我也跟「真實」逐漸遠去。   「我想知道其他人究竟在想甚麼。」真是奇怪的願望,這樣的願望不就正表示了我希望以別人的姿態活下去嗎?有時候,我會幻想我是天使,而天使是我。這樣或許她會比較不痛苦,但似乎是錯誤的。我的痛與她的不惶多讓,我們都在掙扎,像是水中的天鵝一般不斷用腳划水。咦?這樣的比喻太奇怪了嗎?還是說,我們只是鴨子,無所謂地活著呢?   前輩看向了我的桌子,是一個樸素、沒甚麼花紋的二手桌子。上頭擺著我準備下次看的書,當然,同時這也是我報告的主題。大學中文系的報告,基本上就只是在浪費時間而已。對我或者其他人而言,這項報告都是可有可無的。甚麼時候老師變成了出垃圾作業的人、甚麼時候學生在學校得不到知識,只能吸收垃圾。不過,等等,我是說這次的報告是垃圾,不是指我看的這本書是垃圾。對我來說,這樣一個大師的傑作,從中確實能吸收不少東西。   「白先勇《台北人》啊!真懷念,記得高中讀過,但在講甚麼故事,我已經不記得了。」她拿起書本隨意翻了幾頁,但並沒有看進腦海中,只是想看看光憑回憶能記得多少罷了。   「別劇透我,我還沒開始看。我還記得我高中時讀過白先勇的文章,但是哪部已經忘了。只記得相當有趣、文筆踏實且相當有意境。」   「所以妳才會想回味嗎?明明討厭台灣的作家。」我解釋道我不是討厭台灣作家,而是討厭沒內容的作家。所謂的內容並不只侷限於某種深刻的體悟,就算是搞笑也行,但即便如此也要使盡全力,讓人了解到甚麼是努力的搞笑,而不是認為其只是尷尬的集合體。   「台灣太多尷尬集合體了。不,應該說,太多不知道自己在寫甚麼的作家。搞不定情感的收放、搞不定氣氛的渲染、搞不定故事的本位定義、搞不定自己是誰等等。」說的好像我了解台灣的文學一樣,我當然知道現在的我聽起來頗為愚蠢,像個孩子般否定所有的人事物。如果這樣也用青春二字帶過,會不會太隨便呢?   「說起小說,我只看了一兩本經典,像是喬治.歐威爾的《1984》、《動物農莊》,托爾斯泰的《復活》之類的。我知道妳平常看的日本文學也很經典,但就是沒有動力去追。應該說,根本無從開始。」原來前輩喜歡西方文學,但似乎又不是喜歡近代的著作,而是有點距離的作品。也對,就像美學大師蔣勳說的,距離產生美感。開玩笑地,我根本不知道是不是他說的。   「近代作品的話,就是向達倫的《向達倫大冒險》吧,那可是我的啟蒙之作。有很多人跟我推薦JK羅琳的《哈利波特》、JRR托爾金的《魔戒》,但我沒興趣,看了兩頁就看不下去了。打個哈欠,覺得頗為無聊的,有些橋段也是尷尬集合體。」我們互相調侃對方喜歡的作家,將對方的偶像貶低為垃圾。我相信唯有這樣做,才能重新了解文學。   此刻,前輩從包裡拿出了一張宣傳單。她遞了過來,要我看看。上頭寫著台灣獨立搖滾樂團展,那是我已經很久沒觸碰的領域,久到我差點就忘記天使是誰了。這讓我想起,最近這一年我都盡量讓自己不要接觸樂團、不要聽音樂、不要愛上誰、不要總想著世界毀滅。我的抽屜內還陳放著那三張簽名專輯,甚麼時候起,我不再將小心地它們拿出來,靜靜望著封面發呆,就好像回到了四潮圖書館一樣。   「青春,就是吶喊!」我看著宣傳單上斗大的標語,便發噱似地笑了出來。這到底是誰想的台詞,未免也太可愛了吧。就好像咬壞家具闖禍的狗狗、飛離鳥巢卻撞上牆的雛鳥、忘記結帳的店員等等讓人感到一絲尷尬。但就是這份尷尬,顯得青春。看著宣傳單的同時,不知何時起,我們已在重機上頭奔馳,朝向南方前進。   這次活動的舉辦單位是一間知名的展演廳,即便擁有超高名氣,但進展演廳看活動、聽音樂的人卻屈指可數。或許是因為他們不善宣傳的緣故,就連學校熱音社也沒收到這樣的消息。咦?為甚麼我會知道熱音社沒收到消息呢?因為我還是認識幾個白癡為了耍帥、交媾而參加社團。他們想要大喊青春的美好,殊不知只不過是浪費自己的生命。練起來的歌沒幾首、涉略的音樂也就那幾樣、演奏技巧更是慘不忍睹,除了認識幾個學妹以外,沒有甚麼好驕傲的。   我們邁開步伐走了進去,裏頭似乎在噴灑某種香氛,搞得我鼻子有點過敏,味道實在不好。一進展演廳,裏頭擺著幾個看版,上頭大致解釋了台灣獨立樂團的意思和精隨。簡單來講,就是有別於由唱片行所主導的主流音樂,音樂家們獨立製作完成的,代表了他們個性的作品。介紹很簡單,從龐克、新浪潮、搖滾到金屬、放克、實驗音樂都有。底下介紹的樂團更是不計其數。大到麋先生、TRASH,小到城市雨人、薄荷綠工廠等等。   我望著一張介紹先知瑪莉的看板,上頭螢幕不斷播送他們在BBC接受的專訪,還有街頭藝人考試被刷下來的感想。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由每次演唱會開場白剪輯而成的蒙太奇介紹片,看得出來做這份報告的人相當喜愛先知瑪莉這樂團。此刻,我才注意到原來有耳機提供試聽音樂,在一旁還有專輯販售的商鋪。裏頭有許多已經找不著的知名作品,還有幾張專輯已經被開封並簽上作者大名。如果是樂團粉絲,肯定會在這裡留步。   我拿了張先知瑪莉的專輯,上頭還附贈樂團成員的簽名照,不知道究竟是好是壞,但我還是收了下來。在看完P!SCO的簡介時,他們有首歌確實吸引到我這不愛聽音樂的人。《水花》是首相當溫柔的歌曲,總讓人感覺自己在海洋上慢慢漂浮,隨著時間過去,靜靜地搖蕩在海洋中央。或許是因為多次提到花吧,這首歌讓我想起了Hello nico的《花》也是如此高雅的唱法。   晃過來晃過去,都沒找到那我懂你意思了,或許這樂團的名聲真的是沒落了,讓人想不起來了吧。雖然很可惜,但我還是抱持可能出現在某個角落的希望,暗自祈禱能看到別人介紹他們。最終,皇天不負苦心人,我在躁鬱音樂的一角看到了他們的故事。簡介提到了陳修澤不太喜歡《所以我停下來》的MV,還有他在演唱會中唱完《原諒我不明白你的悲傷》後,將吉他送給台下觀眾的行為。   「或許看起來有點不規矩,但在他們幾人的心中,陳修澤一直都是不可或缺的一塊。」由此做為結束點評。老實說,我很不滿意。他們有這麼多故事可以寫、音樂也很突出,但沒人關注這點,反倒只將重點著墨在陳修澤的天賦上頭。對每個音樂家來說,這或許是讚美,但同時卻也忽略了他們的努力。雖然我在心底抗議,但就是不付出實際行動。或許我也跟其他麻木的聽眾一樣,不在乎我在乎的事。   「大家好,我們是今天的表演樂團:愚人船。」原來今天還請了表演樂團,這個團我聽過,他們的曲風相當狂野、吉他的旋律尖銳吵鬧、鼓點的配置相當有難度。簡單來說,每一首歌都不是大學社團所能駕馭的。在經過幾個開場笑話、團員自我介紹後,他們說道今天有買專輯的都可以找他們簽名。仔細想想,我從未親自找過音樂家替我的專輯簽名。因為主動找人要簽名就是大方承認自己是粉絲,這樣的舉動無疑是件害羞的事。我信奉低調生活,所以當然不可能這樣做。   「如果不曾擁有,就不會害怕,那失序的空白。」第一首開場曲是就連我都聽過的《如果不曾擁有就不會害怕失去了吧》。嘶吼聲傳遍整個展演廳,三三兩兩的人們跟著打拍子、點頭、唱歌、吼叫,最終開始衝撞。有時候我認為,追團人無論是甚麼歌曲都能衝撞、無論甚麼歌曲他們都能開心,或許這就是樂團的魅力吧。可以讓人開心的音樂,才是好音樂,不管是感動的開心、悲傷的開心、激動的開心、開心的開心都好,樂團可以包容我們所有的情緒,或許樂團人才是真正的青春吧。我不禁想起了宣傳單上的標語:「青春,就是吶喊!」一點也說得不錯。   最後一首歌是《我們都必須治療自己的脆弱》,歌曲一開始很壓抑,到中間時才將累積的情緒一口氣爆發出來,銅鈸與嘶吼相互融合成一種特色,最後以吉他獨奏做結束。聽到這首歌時,大部分的觀眾都靜靜坐了下來,默默點著頭、數著拍子,沒有人特意起身衝撞。整個展演廳氣氛頓時變得凝重許多,我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與心跳聲,好吵雜。原來我是這麼個吵雜、躁鬱的人嗎?我開始閉氣,想減緩呼吸聲,但才過兩三秒鐘我就撐不下去了。此刻,我總覺得周遭變得好安靜,是我太吵了嗎?才恍神兩三秒鐘,愚人船便下台一鞠躬了。   在燈光重新亮了回來後,廣播開始播放愚人船的歌曲,有好幾首我都不曾聽過,或許是因為我離開聽樂團的年紀太久了,早已不再青春了。即便我在女巫店打工,但還是不願主動去碰觸音樂。為甚麼呢?或許是因為青春的叛逆吧,明明才剛說自己不再青春,現在又改口,這也是種青春吧。總覺得我想抓住青春的甚麼,以此來證明自己的甚麼,而這個甚麼就是「真正」吧。   我倆坐在位置上好久,想要重新回味剛剛的歌曲,但周遭三三兩兩的人已然打破了沉默、開始聊天,並讓整座城市都變了味。我低頭看著手中的專輯千陽,不禁覺得自己也重新搭上了音樂這艘船,好像回到了高中那個甚麼都沒有的樓頂。往下俯瞰,可以見到成群的學生互相嬉鬧、運動或者僅只是靜坐在榕樹下,甚麼也不做。那麼,此刻的雲呢?是不是還是成絲狀,細細的樣子勾住了燕群的尾巴呢?   我想問,為甚麼想做音樂?為甚麼非是音樂不可?為甚麼我們要去聽音樂?當我向愚人船拋出問題時,他們只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他們希望我體會甚麼?我不懂,但卻又漸漸明白,這樣就是青春嗎?當我歷經青春的時候,很榮幸這些人早已駐紮在這裡。我們只要照著他們的腳印去走,就可以發現黃金。此刻的我,不斷伸出手想要握住甚麼,但卻又只是虛握,沒有碰到任何東西,只有掌心的溫度透過掌心又傳回了心臟。   掙扎、做音樂、溺水、漂泊、靜坐、呼吸是同一類詞,它們都代表了一個時代。時代正在更替,而人們也會被淘汰,最終留下來的是甚麼?餘韻、光火,還是殘渣呢?不知道,但絕對不是「真正」吧。最近幾天,電視都在報導哪個樂團解散、哪個樂團撐不下去了、哪個樂團逃離了這世界,前往理念世界了等等。我曾以為那是離我很遠的事情,但卻又想起了天使,她離我很近很近,甚至湊到我鼻頭前注視著我的雙眼,她的眼淚往我的眼睛深處落下,彷彿一顆種子般變成大樹,然後枯萎凋零,結下的果實都是毒果子,不能給任何人食用。除了我,我願意吃下妳的毒,讓它在我體內增生、消亡。   我看向雲的另一頭,沒有彩虹,甚至就連烏鴉也不存在。時間過了多久?不清楚。只知道我似乎還徘徊在學校樓頂上頭,一個人靜靜坐在那邊,讀著詩集、吃著POCKY,並以老師不過問我的對錯而感到自豪。有時候,我在想如果我跳下去,是不是所有的花簇都會盛開呢?又或者,所有的雁群在那時此刻便會一同張開翅膀,往雲的深處飛去。是不是離開這世界,就叫做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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