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她還是找到我了
【十三】
十三的房間安靜得不像有人住。
牆壁的油漆被刮去，改成一整面畫板，畫上婉瑜各種姿態：皺眉、沉思、講課、側臉、穿白襯衫拉開窗簾的動作。構圖是精準的，神情則有些扭曲，因為她全靠記憶臆想。
在牆中央，是那隻斷翼的小鳥，被一雙手捧著。
她每天會多畫幾筆，補上新的一個角度、另一個回憶中的婉瑜。彷彿這樣一筆一劃，就能再見一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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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房間是院方協助租下的公寓套間，清潔、規矩。
她也規矩。
每天七點出門，七點十五分到便利商店打卡。
穿制服、對顧客微笑、雙手奉上找零。
只是她的微笑總讓人不寒而慄。
眼神太冷、臉色太白、身上藏不住的舊疤和自殘留下的疤痕——她小指第一節是歪的，有個男客人看見後當場丟了飲料說：「靠，你這鬼臉是要詛咒我喔？」
她沒回話，只是微笑。
她腦子裡想的是：「如果你也說她是怪物，我會先剁掉你的手指，然後再剖開嘴巴。」
不過她沒動手。她現在學會了忍耐。婉瑜說過：「學會與他人共處，是進入社會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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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每天下班後都會做同一件事：
搜尋“方婉瑜”這三個字。
她找遍了每個社交平台，翻遍所有同名帳號。她一眼就知道哪個是她。
那是幾年前的臉書帳號，沒鎖，首頁照片是一張拍攝於研討會現場的工作證。地點、學校標籤清楚標示：方婉瑜，碩士、臨床心理背景，現任教於中南醫學附設心理研究中心。
十三盯著那張照片看了五分鐘。
然後她筆直地坐在電腦前，一邊看，一邊模仿那張照片中婉瑜的微笑。
那笑容溫和、收斂、有些疏離。
她在鏡子裡練了三十次，直到自己也能完美復現。
「我知道了，婉瑜。我會來找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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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婉瑜】
她撥了好幾通電話，都沒人接。
沈柏源。沈理的父親。
她查到他的職業是在某地區小型私立醫院擔任行政副院長，年近六十，至今未婚，為人守舊，媒體資料中對心理學與精神疾病曾發表過輕視言論。
她終於透過以前實習的醫界同學拿到院內總機，打進去。
接通那瞬間，一股油膩又僵冷的聲音滑出：
「我是沈柏源，請問？」
「您好，我是……曾是您女兒沈理的心理導師，想了解一些她成長時期的背景。」
「導師？女兒？哈——不好意思，這名字我很久沒聽了。那小鬼……我記得她很早就送去院裡了。」
「我知道。想了解一下您當時的考量——」
「考量？我記得最清楚的是那天傍晚，她把我們鄰居那隻吉娃娃拐出去綁在自家地下室，然後——哈哈，這講出來妳可能不信——那小鬼拿剪刀、鋸子、線，活生生把那條狗剖了。」
「……？」
「她根本不管狗怎麼叫，拼命扭。等我出去，她已經把狗皮剝下來，還用針一針一線縫回去。還拿著那一整塊血淋淋的狗皮，送給我。說什麼——『爸爸，這是給你的禮物，你喜不喜歡？』」
那頭傳來一聲笑，乾澀、刺耳、無情。
「妳問我為什麼送她去精神病院？笑死人，那還需要理由？我如果不送她，我早晚會被她殺死。」
「……她當時幾歲？」
「好像⋯5歲。」
電話另一端短暫沉默，然後像想到什麼一樣補了一句：
「對了，那塊狗皮我後來丟了，太臭，還有血水滲進來。她第二天還在找，問我把禮物藏在哪裡……那天她的表情，妳應該會感興趣。妳們這些念心理的不是都講什麼童年創傷、依附模式？我看啊，別用那些理論遮掩本質。」
婉瑜沉默。
「那小鬼就是壞。骨子裡壞。學我走路，學我罵人，還偷刮我頭髮……我都不知道她要幹嘛。這種人還能被你們洗白？」
「我只是想知道，她當時是不是經歷了什麼……例如，母親的離開？」
「我老婆早走了，就是生下這個小畜生才走的。」
這句話讓婉瑜的背脊僵了一下。
「還有，我覺得妳一個女人來問這種事……老實講啊，我對女人搞心理學一直覺得不靠譜。感情用事，不客觀。」
婉瑜沒有掛斷。
她只是靜靜地聽著，直到他話講完。
「……我了解了。謝謝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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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掛掉電話，手掌在顫抖。
她在那個父親的聲音中，感受到一種比瘋狂更可怕的東西——那是對一個生命徹底的否定，一種不願承認「妳是我的孩子」的高高在上。
她轉身看向桌上的畫稿，那是十三留下的畫作——那雙捧著折翼小鳥的手。
那明明是一種溫柔的形象，卻被十三畫得那麼用力、那麼執著，像是她唯一認定過的「善良」。
婉瑜的喉嚨像被什麼卡住。
她突然明白了。
「她這樣黏著我，是因為我，是她唯一相信過的那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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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設定》
🔪B-7413｜十三號｜真名：沈理（Shen Li）
身份： 高風險精神病患
年齡： 17歲（主線年齡）
性別： 女（從小被當男生養）
代號來源： B-7413為病院內編號，B＝病患，74＝單位，13＝監控等級
特徵：
• 中性短髮、蒼白皮膚、眼神沉靜如死水
• 外型瘦削但極具行動力
• 長年穿病服與中性風衣褲，無任何女性裝飾
性格簡述：
冷靜、觀察力強、情緒不外露，但內心極度飢渴愛與認同。
常以理性模仿別人來理解人際互動，對「情感」的學習方式扭曲病態。
對於溫柔特別敏感，也極容易因愛而產生佔有慾與攻擊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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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婉瑜（Fang Wan-Yu）
身份： 原精神病院附設學校心理教師／後來成為患者
年齡： 28歲（主線）、72歲（序章）
性別： 女
外貌特徵：
• 嬌小身材（155cm）、淺棕色短髮、眼神溫柔而隱隱疲憊
• 穿著素雅，說話語調沉穩如低風
性格簡述：
有原則、有責任感，擅長安撫他人，但內心其實壓抑、孤獨、不擅處理個人情感。
對病人過度投入，反而失去了與社會的連結。
具輕度共情障礙，無法斷然拒絕十三的依附，也無法完全接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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