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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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過了半個月的平靜生活，彼此相敬如賓，或許，我對他還殘存著情感，但我清楚地知道，我和他之間，此生是不可能了 。
他的情緒起起伏伏，偶爾會失心瘋地喊著張茗的名字，不斷地說著自己多麼愛她，像是要證明什麼似地大吼著，其餘都還算正常 。
“ 我決定要搬回自己的住所了 。”
有一天他這麼對我說，
我正努力地閱讀著手中的英國政論週刊，我抬起頭，看向靠在書桌邊的他 。
“ 你一個人住？”
“ 嗯，” 他點頭苦笑：“ 雖然曾經是兩個人 。”
我闔上辭典，慵懶起身，
“ 需要我幫你打理行李嗎？記得你去美國前物品東漏一個西漏一塊，還是我幫你備齊的 。”
至今提起往事，即使仍然會有些酸澀，但是已經再也沒有曾經傷慟的感覺了 。
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說道：
“ 因為我很久沒回住所住了，所以現在很髒亂，妳可以過去幫忙我整理一下環境嗎？”
“ 真是，還是和以前一樣不省心，一點都沒變... ”
我抱著胸，無奈說道：
“ 好吧，不過你可要請我吃頓晚餐。”
我開始收拾著簡單的清潔用具，疏不知，身後的他正用近乎發狂的眼神看著我的背影...
坐在他的轎車後座上，我看著窗外去去的風景 -- 滄海桑田，此刻的我竟然和當初以為會老死不相往來的人共乘一台車，世事難料...
神遊天外之際，我沒發現前座與後座間有一道透明隔間正在緩緩上升著，
等到我回過神來，空氣中已經充滿了難聞的白色氣體，使我逐漸失去意識...，在闔上眼睛的最後一秒，我清楚地看見了駕駛座那人勾起的一抹詭異微笑...
甦醒過來後，自己正躺在一個灰白色的密閉房間中，手腕上被栓了鐵鏈，固定在牆邊，
房間的牆壁上，掛滿了潘唯和張茗的合照 。
“ 噠... 噠... 噠... ”
一陣步伐聲響起，房門被打開了，是他 。
他凝視著躺在地上的我，緩緩地走到我身前、蹲下了身，細細撫摸起我的臉 。
“ 唯？你這是在幹甚麼？這裡又是哪裡？”
我惶恐地看著他，心臟大力地跳動 。
“ 希瀞...，這似乎會是我最後一次叫妳希瀞了，對不起，但似乎只有這麼做，我才能完全贖清自己的罪惡感呢... ”
他喃喃說道，眼神是迷離的：
“ 從今以後，妳就是張茗，妳要代替她活在我身邊，張茗從來都沒有死，我會永遠讓妳待在這間臥室，這樣妳就不會受到任何傷害了... ”
恐懼開始從心底竄出，我唯一能確定的事是，潘唯的精神病其實幾乎嚴重到了癲狂的地步，平常正常的他都只是裝出來的...
“ 唯，你清醒一點，”
我努力讓自己冷靜，分析給他聽：
“ 我不是張茗，你這樣做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你現在應該做的就是接受事實並回歸生活，我會陪在你身邊的，我一定會幫你的... ”
聽到這句話，他的眼神突然變得恐怖，
“ 我可愛的茗，妳現在在說什麼呢？接受什麼事實？我怎麼都聽不懂？”
“ 你打算一輩子把我關在這裡扮你的張茗嗎？你這是在犯罪啊！唯，你現在放我走，我絕對不會怪你，不然我就要喊救命了... ”
“ 妳就是我的女朋友，這裡是妳的家，妳想走去哪呢？放心，我會永遠把妳保護在這個誰都找不到的地方，不再讓妳離開，受到任何傷害... ”
“ 唯...，你明知道我那麼愛你，為什麼你忍心一遍兩遍不斷地傷害我？你憑什麼把你的罪惡感全加諸在我身上？我求求你，放過我...”
我顫抖著身體，淚水如泉水般湧出，悲慟與巨大的恐懼如藤蔓般纏繞住全身，
你以為我花了多少時間才忘記你？
為什麼要在我好不容易放下過去後，
再次出現，並用這麼殘忍的方式折磨我？
她到底有多好？
才能使你無論如何都要騙自己她還活著？
你想從我身上得到救贖與解脫，
那我呢？我怎麼辦？誰來救贖我？
惡魔...，
他伸出右手，溫柔地擦去我的淚，並慢慢地將臉靠近我的耳朵，輕吹了一口氣：
“ 別難過，我會把所有疼愛都給妳的... ”
聽到這句話，我更加死命扭動身體，
他開始瘋狂地吻我，像是在發洩某種囤積已久的情緒 。但是，被拴住的雙手卻讓我無法做任何反抗，隨著衣衫逐漸褪去，看著他扭曲發狂如魔鬼般的雙目，我心如死灰，放棄了掙扎...
如果你問我，真愛要用什麼來證明？
是在被自己深愛著的他狠狠背叛後，還能在打擊最重的當下，選擇給予寬容與成全？
現在，我終於明白了，
是，明明他對妳做了無比殘忍的事，
剝奪妳的自由，並將妳當成贖罪的工具，
妳，卻還在為他內心的痛苦祈禱與哀悼...
每天太陽升起的那一刻，
他就會來到我被囚禁的地方，陪在我身邊 。
“ 噠...，噠...，噠...，”
每天每天，我聆聽著那夢魘般的步伐聲，因為過度掙扎而傷痕累累的手腕上，是一圈又一圈早已生鏽的沉重鐵鏈，徹底地，將我囚禁 。
“ 茗，這是我昨天替妳買的項鏈，漂亮嗎？”
“ 求求你，只要你放我走，我什麼都願意做，我也會像現在一直陪你的...，好嗎？ ”
“ 是嗎？我也覺得很漂亮，來，我幫妳戴上 。”
多麼的病態，多麼的可笑，我卑微的哀求，換來的，竟是他的無視及對其他女人的溫柔 。
唯 輕輕地環抱住我，
在他身上，我聞得到生命腐朽的味道 。
慢慢地，他撩起我的衣衫，一雙顫抖的手撫上我的肌膚，摩挲著，喘息聲逐漸加重，
“ 茗...，我真的很愛妳...，妳是我的寶貝，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讓妳受到一點傷害 。”
他在我耳邊輕聲說著，
溫柔的，彷彿回到多年前還完好無傷的他 。
身體漸熱，心，卻如冰窖般冷徹骨髓 。
他的病情一天比一天重，對我的執念也越來越強，已經到了近乎瘋子的地步，而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日益消瘦，並承受著這一切，
我真的累了，也不願再折磨自己，
我不再苦苦哀求他放我出去，
也不再排斥他對我做的一切，
既然你已經墮落至此，就讓我陪你吧...
不知道又過了幾天，
一樣的早晨，一樣的地點，一樣的人 。
“ 噠...，噠...，噠...，”
他打開門，往我身邊走來，
“ 我親愛的茗，昨天睡的好嗎？”
我凝視著他，笑了，那是一抹純真無暇、恍若天使般的笑容：
“ 是寶貝啊，我睡的很好喔，你呢？”
當我露出這樣的表情時，代表我已徹底絕望 。
我決定，放下最後一點尊嚴，開始扮演起張茗，只有這樣做才能讓自己好過一點，
唯有欺騙自己，心才不會那麼痛...
神，似乎早就已經遺忘了我們，
因為，我的，你的，都是可笑的愛 。
每天，在傷害、被傷害、傷害、被傷害的無盡循環中，我們早就無法超脫 。
我不知道，我們會不會就這樣一步一步，
走到地獄的盡頭 。
但是我卻看得到，
距離我走向滅亡的末日，已經近在眼前 。
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 。
隨著手腕上脈搏的血水源源湧出，
我緩緩閉上眼睛，那一幕幕如此美好的曾經，在腦海中逐漸清晰...
“ 希瀞，我喜歡妳，請你跟我交往吧！”
“ 希瀞，我們今天一起翹課出去玩吧？”
“ 希瀞，情人節快樂！這是我自己做的巧克力... ”
“ 對不起，希瀞，我對不起妳...”
“ ......我曾經愛過你 。”
如果你問我，真愛要用什麼來證明？
是明明他對妳做了無比殘忍的事，
剝奪妳的自由，並將妳當成贖罪的工具，
妳，卻還在為他內心的痛苦祈禱與哀悼嗎？
現在，我終於明白了，
是，直到臨死前，妳的腦海中閃過的，
全部全部全部，都只有他一個人...
“ 唯，我愛你，再見了... ”
隨著我的魂魄慢慢地脫離軀殼，我隱約聽到身旁陣陣的慘叫聲...
“ 希瀞，不要丟下我啊啊啊！！！”
時隔一年，他終於不再把我當成別人，
真心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釋然一笑，
然後世界就像播完的錄音帶一般，
“ 喀 ” 地一聲，不再發出任何聲響 。
房間內，一如往常的黎明升起，
但是，再也沒有熟悉的腳步聲傳來，只剩下一台忘記關掉的電視機，那毫無感情的播送聲 。
“ 近日有民眾在XX市的近郊深林中，一棟獨棟透天中發現兩具一男一女的屍體，初步研判皆是因自殺導致死亡，目前兩人關係仍待釐清...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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