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斷裂的羽翼
月光靜靜灑在玻璃窗上。
那天晚上,婉瑜結束工作後,一如往常地下了夜班。她走進公寓樓下的便利店,剛打算買瓶氣泡水,卻在轉角看見了一雙眼睛——冷靜、無波,卻黏著她看。
她的心跳頓時漏了一拍。
十三站在玻璃門外,穿著她所謂的「制服」——乾淨的襯衫、黑褲、滑順地拉好的鞋帶。
像個正常人。
但只有她知道,這副外殼下住著怎樣一頭野獸。
「婉瑜。」
十三叫她,像是熟識多年的愛人回家後的喚名,帶著從容又侵略性的親密。
婉瑜握緊提袋,沒有馬上說話。她的腦中飛快轉動著:十三怎麼找到她的?她是什麼時候來的?那張掛在牆上的血畫照片——她這幾天總覺得有什麼視線在盯著她。
「我下班了。」她盡量平靜開口。
十三沒有笑,但她走上前,與婉瑜並肩而行,像從未離開過這段距離。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公寓,房門關上的剎那,空氣變得過於安靜。
「……想喝點什麼嗎?」婉瑜輕聲問。
「不渴。」十三回答地簡短。
她的眼睛不曾離開過那張畫。那張由精神病院牆面血跡照片沖印出來、被婉瑜親手裝框、掛在全家福原來的位置上的畫作。
「為什麼換掉了?」
「原本的照片……不重要了。」婉瑜平靜地說。
「所以我比較重要了嗎?」十三側過臉,聲音很輕,但語氣裡藏著一點過分純粹的期待。
婉瑜沒回答,只是看著她走到沙發前坐下,一如上次那樣靜靜地等著被趕走。
但她這次沒有趕人。
反而在隔壁坐了下來。
十三低頭看著她的手指,眼神裡閃爍著某種壓抑。
她慢慢地將手移到婉瑜膝蓋上方,像試探,又像撒嬌的小孩。
「妳這幾年⋯⋯有想我嗎?」
「你應該問的是,我有沒有每天都在想你。」婉瑜淡淡地說,話一出口自己也愣了一下。
空氣忽然凝結。十三的眼睛發亮,卻不說話,只是把頭靠近婉瑜的肩膀,像尋找某種氣味記憶的動物。
「我一直都有在學妳。」
「嗯?」
「你做的事、說的話、走路的方式。我學得很好對吧?」
「……你學會融入社會了。」婉瑜輕聲說。
「不。我學會的,是如何接近妳。」
十三的語氣如同呢喃,但每個字都像刀一樣刻在婉瑜的腦裡。
她試著保持冷靜,卻無法否認——這份存在感,這份被牢牢注視的感覺,竟讓她感到安心,甚至……依戀。
她沒有將十三的手推開。那隻手停留在她膝上,指尖緩慢地摩擦著布料,曖昧得幾近不敬,卻又像迷失孩童試圖確認母體的溫度。
夜深了。
十三起身時,只是簡單地說了一句:
「妳對我說過,家是可以選擇的。那我選妳了,婉瑜。」
婉瑜怔住,不知為何無法回答。
她看著十三離去,心中像被蜘蛛絲黏住。掙不開,逃不了。
⸻
【破碎的會面】
隔天。
十三再次出現在她的住處,一如既往,準時、乾淨、像人。
「我想見我爸爸。」
「……你知道他在哪了?」
「是妳告訴我的。」
婉瑜一怔,點了點頭。
「你確定要去見他?」
「我想他會為我感到驕傲了。我現在,是妳教出來的樣子。」
那一刻,婉瑜內心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恐慌。
但她沒有阻止。
【重逢】
「你……是沈醫師的訪客?」
醫院櫃台的護士看了看她,遞出訪客登記簿時有些狐疑。
「嗯,他是我父親。」
她說得很輕,像怕驚動了什麼。
護士怔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頭:「沈醫師今天下午輪班,應該還在內診區。你走廊進去右轉,會看到他。」
十三的手指緊握著門卡,指節發白。
她沒說出口的,是她為了今天的見面準備了多久──她練習了笑容、服裝、說話的方式,就連鞋帶的綁法都依照婉瑜教過的樣式。
她想要以一個「值得父親認同的女兒」的身份出現。
不,是一個「正常人」。
但門才剛推開,她就聽見裡頭傳來談笑聲:
「沈醫師,最近那場演講您講得太好了,對青少年創傷處理的見解太精闢了!」
「哪裡哪裡,都是老經驗了。這些孩子,其實就是缺乏紀律。」
他穿著白袍、戴著眼鏡,儼然是一位專業又慈祥的心理科醫師。
十三站在門口,看了他幾秒,才低聲說:
「爸……」
他的笑容頓時僵住,像是被某種骯髒的東西碰到了。
「你叫我什麼?」
「我是沈理。」
沈柏源起身,關上診間的門。動作乾脆得近乎粗暴。門關起後,他的聲音立刻變了:
「妳還敢來見我?!」
十三望著他,眼中浮現一絲不安。
「我……只是想看看你。看看……我是不是已經不像以前那樣了……我變好了,我有工作,有住的地方……我不會再——」
「夠了!」他用力敲了桌面,語氣裡滿是嫌惡與厭棄。
「妳這副樣子叫變好了?一個殺狗的精神病人,有臉站在我面前說自己正常了?」
他走近她,目光上下打量,眼神裡滿是冰冷與蔑視。
「當初妳把隔壁那隻吉娃娃吊起來活剝,那狗叫得整條巷子都在吵,妳卻像做手工藝一樣,把它皮剝下來,還用線一針一線縫好送我——還問我『爸,你喜歡這個禮物嗎?』」
他笑出聲來,是那種令人不寒而慄的嘲笑。
「妳媽是我見過最蠢的女人,妳繼承了她所有的劣根性。把妳生下來就是個錯。妳就是一坨錯誤組成的肉塊!」
她睜大眼睛,開始喘氣。
「那個女老師也是瘋了才會放妳靠近她。唉……女人啊,當什麼心理師?不過是想找男人替代品吧。」
他說完這句話時,眼中閃過一絲快意。
十三的呼吸漸漸失控,喉頭震顫著,卻沒有哭出聲。
她低頭,像孩子犯錯後還想被原諒一樣:
「爸……我真的改了……」
「滾出去,別再叫我爸。我從來沒有這種女兒。妳是我人生最大的恥辱。」
那一瞬間,她眼底的光,滅了。
⸻
【殺戮】
她回過頭,像是機械地看了四周。
診間外的器具車上放著醫療剪刀、止血鉗、紗布,還有未上鎖的藥品室門。
她關上門、反鎖。
外面的護士還沒來得及注意到異樣,裡頭就傳來清脆的玻璃碎裂聲、椅子倒地的碰撞聲,與沈柏源最後一聲未完成的咒罵。
沒有尖叫,沒有狂笑。
她只是做著「該做的事」。
她將他綁起,像當年綁住那隻狗那樣。
再一次,一針一線,把那張她原本崇拜的臉「拆解」開來。
「爸……你不喜歡這樣嗎?」
她的手穩如機械師,臉上沒有感情。
血濺在白牆上,染出一幅詭異的畫。
那是她最後一份「社會人」的偽裝。
⸻
【婉瑜】
她是被警局通報叫來的,作為十三曾任的心理觀察師。
當她看到現場時,世界彷彿停住。
沈柏源的身體被支解,殘肢被拼湊在病床上,胸口貼著一張字條——
「妳喜歡這樣的我嗎?」
警衛告訴她,十三逃出了手術室,現在正躲在醫院頂樓。
⸻
【結尾】
風,在頂樓呼嘯著。
十三坐在欄杆上,雙手撐著身體,腳懸在空中。
她看著遠方的城市燈光,像第一次看到這個世界。
婉瑜終於趕到。
「沈理!」
她舉著從警衛那奪來的槍,手在顫抖。
十三轉過頭,臉上竟然露出微笑。
「妳來了,婉瑜。」
「別再往前了。拜託……理……沈理,妳回來,我求你。」
十三輕聲說:
「妳教我做人,教我愛,教我忍耐……我都學會了。」
她的眼睛亮亮的。
「但妳忘了告訴我,當這世界踐踏我愛的人時,我該怎麼辦。」
婉瑜眼眶濕了,槍口抖得再也舉不起來。
十三張開雙臂,像是要擁抱整個天空。
「妳是我唯一學會的愛。既然我學不會這世界,那我只想回到妳那裡去。」
「婉瑜⋯⋯我是妳的。」
那一跳,沒有哭喊,沒有掙扎。
她像一隻終於衝破鳥籠的斷翼之鳥。
墜落,無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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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設定》
🔪B-7413|十三號|真名:沈理(Shen Li)
身份: 高風險精神病患
年齡: 17歲(主線年齡)
性別: 女(從小被當男生養)
代號來源: B-7413為病院內編號,B=病患,74=單位,13=監控等級
特徵:
• 中性短髮、蒼白皮膚、眼神沉靜如死水
• 外型瘦削但極具行動力(169cm)
• 長年穿病服與中性風衣褲,無任何女性裝飾
性格簡述:
冷靜、觀察力強、情緒不外露,但內心極度飢渴愛與認同。
常以理性模仿別人來理解人際互動,對「情感」的學習方式扭曲病態。
對於溫柔特別敏感,也極容易因愛而產生佔有慾與攻擊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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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婉瑜(Fang Wan-Yu)
身份: 原精神病院附設學校心理教師/後來成為患者
年齡: 28歲(主線)、72歲(序章)
性別: 女
外貌特徵:
• 嬌小身材(155cm)、淺棕色短髮、眼神溫柔而隱隱疲憊
• 穿著素雅,說話語調沉穩如低風
性格簡述:
有原則、有責任感,擅長安撫他人,但內心其實壓抑、孤獨、不擅處理個人情感。
對病人過度投入,反而失去了與社會的連結。
具輕度共情障礙,無法斷然拒絕十三的依附,也無法完全接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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