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
深夜,獨自躺在宜蘭的床上,這是間雙人房在偌大的空間中,不認床的我,只剩下翻來覆去的選擇,又會是一個失眠的夜晚。
因為失眠,起床打開了手機,查看了通知,「無新訊息」在我腦袋久久停留,將所有動態都掃視到沒有新動態,還是一樣的煩躁。
睡不著的夜晚,無法專注在眼前的世界,回憶還在腦中閃爍。
點開手機記事簿,其他行程都已打勾,只剩下七星潭未去,明早就能夠完成,最後的旅行。
在漆黑的房間,手機冷色調的光刺進眼裡;沒有溫度,卻成為這片夜裡我唯一的依靠。
去到每個景點,在下方都會貼著兩張照片:一張是合照,一張是獨照;一張是一年前所拍,一張是一天前所拍。
一年前的照片,彼此的笑容都很燦爛;一年後的照片,是用腳架拍攝的。同樣的背景,同樣的藍天,同樣的南主角,以及缺席的女主角。而妳,不會再出現於照片裡。
而妳已從我的生活裡消失。
在失去生活感的一個月後,翻著照片的當下,我忽然好想念那個照片裡還會燦笑的自己。衝動之下,我訂了民宿、請了假,一回過神,人已在前往花蓮的路上。
從火車上看見的東部田野風光依舊令人心曠神怡,穿梭在層疊綿延的綠色山谷間,陽光從窗邊爬進車廂,美好的風景忽然讓我有種生命還很美好的錯覺。
我的嘴角勉強上揚,這次的單獨旅行,我會得到一個更好的自己,我在心裡這麼說。
美好的想像在第一晚便已破滅,我失眠到凌晨四點才勉強睡著。今夜是第二晚,一樣睡不著。在陌生的房間裡,一股莫名的不安全感襲來我忽然覺得好害怕,身旁沒有熟悉的人事物;打開手機,卻找不到那曾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帶來的踏實感。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但在安靜的夜裡,卻無法感覺時光向前,一切仿佛都被凍結,而我會永遠被困在這寂寞的黑夜裡。在沒有美好假象的藍天下,在無人陪伴依靠的情況下,我忽然赤裸裸地面對現實。
原來我的世界,早已崩塌。
肩膀開始抖動,我以為自己要哭了,可是沒有,我哭不出來,我沒辦法感受難過,因為連快樂都已忘記。
好黑。一個人旅行的計畫根本不像電影演得那樣滿麗。夜好靜。一個人待在陌生的房間,助長了寂寞的氣焰,而我只能蜷縮在角落。
隔日,到了七星潭的同時,腦中的回憶撲面而來,還記得那是妳對我最後的溫柔。因為時間不夠的原因,七星潭和海洋公園只能選一個去,妳成全了我,七星潭華麗的風景,還記得對妳說過「是不是很美,值得來吧!」那時妳微笑著,笑而不語。如今,卻只剩下蔚藍的天空陪伴著我,看著那微笑的照片,頓時百感交集,一時眼淚突然像壞掉的水龍頭一樣,止不住的流,熙熙攘攘的人群,看著我獨自流淚,肯定會心想:「那什麼怪人」,但我還想再哭一會。
至少情緒還能宣洩,至少我還能哭泣,讓我能好好說聲再見。我抬起頭,仰望這片藍天。
陽光從雲層間灑落,一束又一束光線穿過層疊雲朵,像一道道救贖的光,從遠方的海面送來點點光斑,再隨著風將雲朵吹散,光線迎面而來,灑落在臉上。
感受到一絲溫熱,像是有人用雙手捧著我的臉頰,擦了擦我的眼角。
謝謝妳曾給我的燦爛美好。今天我就要和妳說再見了,雖然不知道你能否聽到,但凝望著妳曾看過的海,海風應該能把我的這句再見送入耳裡吧。
這次說完再見,我就要邁步向前走了,這就是一個人旅行的意義。
而我終於釋懷,當時急切的眼神,應該是真實的關心吧;當妳聊著未來的時候,我想你也應該真的期待著未來吧。
至少在那個當下,我們都還深愛著彼此,這樣就夠了。如今,妳要朝著的自由大海飛去。
我將轉身離開這片海,朝我的未來走去。
帶著這段回憶,帶著這段讓我成長為如今樣貌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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