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漁村之後,我每天早上就坐在沙灘上靜靜地看著海,靜靜地等著。
在這單調如一的景色中,有個小男孩吸引了我的目光。看起來才五、六歲,總是跟我在同一個時間來到這裡,拿著樹枝在沙攤上作畫。
就這樣,我的視線有時會聚焦在他身上,他似乎也發現我有持續地在關注他,某天竟跑來跟我搭話。
「阿君。」他劈頭一句竟是叫了我的名字。
「你認識我?」我好奇,許久沒回來了,村裡多了這樣可愛的小娃兒都不知道。
「嗯,媽媽說阿君很可憐。」
在這小村裡,有什麼八卦都傳得很快,但我哪裡可憐?
「你媽媽是?」
「張家的。」幸好,這村裡姓張的就那麼一家,我馬上知道他說的是那大嬸,看來他們夫婦倆老年喜獲龍子。
其實我一直都有察覺到的。尤其是和大家打招呼時,隱隱有一種壓抑的氣氛。純樸老實的村人也不懂的隱瞞,反倒是我看出來了,卻隱瞞了我的好奇。
越來越想知道,在我昏迷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
原本只有阿南知道,我消失一個禮拜或以上,絕對是回到了漁村,他會打電話給我,帶著藏不住的寵溺責問我為甚麼這麼晚還不回家。
我突然想起他第一次打給在漁村的我時,有些慌張。
「趙晚君?」電話那頭,是與平常有些不同的聲音。
「嗨,阿南。」那時是消失的第三天,我的心情基本上已經調適得差不多了,才願意開機接電話,前面已經有好幾通未接來電。
「……不要讓我擔心,什麼時候回來?」
彼時才意識到以前任性慣了,想跑回來就跑回來,竟忘了有那麼一個人,會在家裡等我、會擔心我。內心有一點溫暖,也有一點想哭,很想馬上衝回阿南身邊。
很想回我們的家。
回去就後跟阿南解釋了,他表面上說不在乎,其實偷偷藏了我三本樣品書,想讓我慌亂。
想到這些事,我是笑著的,只是笑的有點難看。這個回憶是如此的美好,現在卻因為阿南而徒增悲傷。
我想等,等著阿南再一次找到我。
拿在手上的手機,突然開始震動,將我從回憶中拉回,我看了一下,是前輩。雖然不想接,但不能不接,前輩會炸掉的。
「趙晚君!」前輩的聲音很有朝氣。
「前輩早。」我簡單地打了招呼。
「早什麼早?醒醒啊!不要再傷害自己了!」前輩這麼激動不是沒道理,算算我也已經消失一個星期了。
但聽完這句話,我愣住了,前輩在說什麼?我哪有傷害自己?
一年來,我照常吃飯、照常睡覺、照常上班,乖乖地等阿南回來,這樣是傷害自己?
「啊啊啊,妳沒想起來?那說什麼尋找!煩死了,雖然醫生說不要過度刺激,可是我忍不住了……」電話那頭傳來前輩的哀嚎,令我心頭為之一震。
刺激誰?我嗎?這一年來……我可沒有看過醫生。但是一年前……我正從昏迷中醒來。
「前輩,妳到底在說什麼?」我忍住心裡的不安,雖然已經知道前輩準備告訴我什麼了,但我還是順勢推了一把。
「趙晚君,老娘今天就老實說了,陳澤南已經死了!」
就這樣,前輩的話,盤旋在我腦海中遲遲不肯離去。
******
前輩是繼阿南之後,唯一一個知道我會回漁村的人,那天跟前輩通話完,照著她的指示,我在床底下找到了一隻手機,與我現在用的型號一模一樣。
手止不住地顫抖,我將那隻手機拿去充電。
我不知道這代表了什麼,但這一定有什麼被我遺忘的東西在裡頭。同時與那隻手機找到的,是一盒數不清數量的照片,只有我跟阿南,每一張後面都標明了日期與地點,還有可能是依我心情隨機附加的一些話。
我完全不記得藏了這些東西。
前輩不願意告訴我整件事的經過,卻讓我找到這些東西。我看著那隻正在充電的舊手機,想打開,卻也不想打開。
因為光是看見照片,我就大哭了一場。
照片上的兩人,總是笑笑的,手總是緊握在一起。
過去的美好歲月,彷彿重新在眼前上映,但那是現在的我怎麼也喚不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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