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
「一」無所不在,它潛藏在漢字的每一個舒緩與急促,也是我童年初學書法時不斷練習的一個字,每一個「一」都有不同的感情,也都有不一樣的意思。
一秒,一天,一年,一輩子。不一樣的單位,搭配上了一,產生了不一樣的感覺。寫「一」的時候,往往需要耗費最多的心神,我會放慢呼吸,讓內心的感受連綿著手指、筆尖,舒緩的在紙上向右推出,靜默專一。寫小篆的一,給人一種均衡的美感,頭尾幾乎對稱,粗細近乎相同。隸書的一,俗稱「蠶頭燕尾」,起始圓滑下沉,收尾簡潔上翹。行書的一中間略細,起始的筆觸尖角在上,有時些許上捲;收尾的字尖稍微向下,卻不像起始的尖角那樣尖,筆力和墨水堆砌,讓結尾變得圓潤。每一種字體中的一都不盡相同。一個最簡單的字,往往需要下最多的功夫。
看王羲之的〈蘭亭集序〉,「一觴一詠」中的「一」,是量詞,它舒緩而閒適的帶出了入喉而下的瓊漿玉液,也帶出了出喉而歌的清朗吟唱。雖然只寫出「一」觴、「一」詠,卻給人迴環往復的感覺,一杯一杯的酒被賓客飲下;一首一首的詩流淌在宣紙之上。再看末段的「一死生為虛誕」,這個「一」是動詞,它略粗而短,有別於量詞「一」千里陣雲般的雍容自若,它更多了急促有力的感覺,是對莊子齊物的否定,也是對自我想法表達的自信。
寫下一個「一」,我看著停留在紙上的筆尖、我看著手中的筆、我張開握筆的手、我看著眼前的手指、我舒展整隻手臂、我起身而立。我發現,「一」,無所不在,每一個個體都是由眾多的一構成的。凝視著剛剛寫下的「一」,我彷如看見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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