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彈一個響指,
牽動時間的絲線,將時光繞回三月十四。
想像身邊放著一台錄音機,
你們愜意的坐下,替自己泡了一杯茶,
然後按下播放鍵。
我將透過那老舊的機器,緩緩的說出一個故事——
一個普通的故事。
-
我很不安。
那些日子以來,約莫兩三日,
我嗅到愈發濃烈的不對勁充斥著鼻腔,
久久卻未散去。
而我卻不敢輕易的去提針戳破那層薄薄的紗紙,
深怕造成一發不可收拾的局面。
也是我無法掌控的局面。
於是我以信任武裝自己,靜靜蟄伏著。
同時小心翼翼的避免妳無心螫在我身上的刺,直到那日妳終於開口:
「妳覺得我們多久見面」
「都沒關係嗎」
而那紗紙總算也微微戳出了一個小孔。
我近身,用手搧了搧味道,
卻也聞到同樣的不安。
剎那間,一層層的思緒如蜘蛛網般瘋狂的編織,我有著要回答的問題,也有著要接受什麼的決心。
再度思考著她的問題,我想到高中很溫暖的那三年。
沒有寒冷的冬天,沒有入骨的嚴寒。
我可是學習了很多、很多。
我可不會再重蹈覆徹。
「我覺得 有關係,」我回答著,
順著蛛網的紋理,我簡明扼要的說出我的看法,然後按下發送鍵。
/
我暗自思忖,或許,這句是出自狸的不安全感。
對於遠距的情侶而言,不安全感無疑是感情裡的一株小火苗,一旦放任滋長,將會蔓延成足以燎原的烈焰。
我察覺到狸或許因遠距而耐不住見不到彼此的孤寂,進而產生不安全感。
我不知道怎麼做才能安撫她微微躁動的情緒,我只能像現在這樣,隔著螢幕陪伴著。
我並不排斥見面,我其實也會有那種思念對方到很想馬上買車票朝著對方飛奔而去的心思。
但現實狀況往往只能讓我把這份情感放在心裡的某個角落。
不安全感。
我想平息她的不安全感。
我想到狸什麼都不缺,唯獨內心某處的空洞及還未完全康復的傷疤。
她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幾乎可以滿足自己的所有需求,還有許多方面都是我所不及的;我常以此警惕自己要跟上她的腳步,邁步向前。
她也說著不用想太多。
同時狸是一個心思細膩卻依然能保持自我的人,對身邊人她不像我隱藏著自己的性向,做事起來俐落大方。
我想起她前幾天告訴我,她跟她母親提到了我的存在。
而她母親也表示不干涉,光是憑這句就讓我內心觸動極深。
我真的對她的母親充滿無數的感激。
我也暗自決定,一定會好好的珍惜她,不讓她再經歷她過去背負著那些。
雖然我不清楚她的過去,但我知道那段時光必定沉重如鐵。
我會好好的對待她,我想證明自己和她交往過的那些女孩都不一樣。
在我眼裡,狸是真的燦如星辰。
我能做出什麼?
那就跨出去試試吧。
我沒什麼好怕的。
我知道狸在我身後,以防隨時接住失去重心的自己。
-
那日晚上,我和父母來到了牛排館吃飯。
聆聽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我告訴自己要冷靜,但耳鳴聲漸大到我聽不清。
我隨母親起身到廁所洗手,隨著水聲嘩啦的流進水槽,我喊了母親一聲。
「媽。」
「如果我交了另一半,妳會反對嗎?」
「女朋友?」我媽脫口而出。
空氣該死的凝結。不知是不是口罩在調皮,我有那麼一瞬間感到難以呼吸到下一口的空氣。
我微微張口,試圖震碎已經凝結已久的時間。
即便在現實只過了兩秒鐘。
「…對啊。」
「確定嗎 不是同學 朋友 也不是好朋友?」
「確定。」
「講電話的那個?」
「對。」
自從越來越確定自己的心意之後,我和她的通話不論是次數還是時數都來到了最高峰。
我很享受通話過程,聽著對方的聲音可愛的總能讓我的心融化。
我抬頭望向母親,只見她輕輕皺眉,然後把在手上的泡泡洗乾淨。
兩人就這樣默不做聲的從廁所出來,回到位子上。
看著坐在我們對面滑手機的父親,我用眼角餘光瞥向坐在左側的母親。
母女倆很有默契的沒有繼續提。
直到父親起身去自助吧盛湯,我有預感母親會開口說些什麼。
「我覺得你們這樣有點太快了。」
第一句平和的超出預期,但某程度上也在自己預料之內。
我了解我的母親,卻也不至於事事都把握的很牢。
就如母親某程度來上一點都不了解我一樣。
「對我來說其實,這個速度還行。」
我頓了頓,試圖讓氣氛緩和一些。
目前看狀況,彼此正處在一個很微妙的平衡。
「多久了?」母親問道。
「妳指什麼?」
「就,認識多久了?」
「喔,過年前認識的。
而且,我一律先斬後奏。」
「嗯?什麼意思?」
見母親一臉疑問,我索性直接搬出在我內心演練無數次的句子。
「我沒有要妳同意,只希望妳不要反對。」
母親笑了,回問:
「所以現在是告知的意思囉?」
「沒啊,不只是告知;
即使你們反對我也不能說什麼,但我知道妳不會反對的。」
我其實不清楚母親到底會不會反對,但我自認這句給了母親很「友善」的空間去思考。
隨後父親回到座位上,一家三口就如沒事般吃著晚餐。
我想母親一定有話還沒說完。
奈何父親總待在身邊,母親一時半會還沒有找到獨立空間跟我說話。
因此到家後,趁著父親出門去接老妹回家的空檔,我在書房做好心理建設等著太后傳喚。
要堅定。
沒事的,她在。
母親的反應也看似不會有出格舉動。
我做的很好。
下一刻,太后宣旨。
我立刻抓了一包餅乾跟一瓶牛奶來讓自己轉移注意力,坐在客廳,跟母親隔了一個抱枕的距離。
母親果然開始她的長篇大論。
她很高興我能找到一個跟我頻率如此相近,甚至是願意我讓對方走進心裡的人。比起意外,她更多的是感到開心。
自小她就堪憂著我的人際關係,加上以前發生過一些事情讓她也內疚於懷,以至於她看到我現在有跟對方有這種緊密連結感到高興。
母親隨後告誡我還不到20,還不是那麼成熟,所以她會先理解成很好的朋友這樣子的關係。
聽到這句更多的是感動,我知道母親正在用她的方式去慢慢理解我和她之間的關係。
她隨後繼續補充,等到我過了幾年大學畢業之後如果也還是想要跟女生在一起,那她也不會說什麼了。
畢竟她那時候年過半百了,她也想開心的活下去,因此沒必要因為這個而生氣;何況她到時也管不了我了。
最後母親以這句做結尾:
「不論是朋友還是誰,我也很歡迎妳把她帶回家看看。
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沒什麼不好認識的。」
我抓起身旁的牛奶大口灌入喉嚨,深怕藏在深處的眼淚禁不住堤防而氾濫。
會的。
總有一天,我會把狸帶回家裡,讓妳看看她。
那可是我看上的女人。
/
一切都是如此瘋狂。
我竟會喜歡一個人到如此地步,提前五年跟自家母親出櫃。
碰上跟我差如此多的狸本身就是一個極大的意外,也是驚喜:
我從她身上學到了好多東西,也發現自己原本不曾會有的一些表現和想法。
狸不是那最後一片拼圖,但她絕對是我得以拼湊其他片的那關鍵角色。
我小心的收藏這份甜,深怕其他人在暗處伺機而動。
走出這個櫃子,不只為狸,同時也為自己。
我又一次的傾盡所有,一丁點也不保留。
-
然而人事已非。
不到一個月便因我的過錯而分開,我卻把魂放在對方那裡忘了收回。
我不忍回頭望著那些過去。
一回眸,心便會不自覺絞痛。
好多時候,我把自己浸在自責及懊悔裡,泡到渾身腐爛、發臭,依舊洗不掉那些烙在身上的枷鎖。
每日嚥下的嘴涎是濃縮版的痛楚,嗆辣的滋味麻痹我的口腔,灼傷咽喉來到胃及小腸而化作無數蠹蟲,一點一滴的蠶食我的細胞。
沒有任何一滴淚水可以沖淨那傷痕,我只能重複播映著那些忘不掉的甜美,讓它大肆一次次的刮開那些早已模糊不堪的血肉。
我只能在理智潰決前,卯足僅剩的一切緊緊封死淚腺,堅決不讓它擠出任何一滴水。
-
錄音機陸陸續續傳出雜聲,透露著故事的結束。
它最後在雜音的簇擁下,發出一道單一頻率——然後一切戛然而止。
空氣不再震動,一切回歸平靜。
這只是一個真實發生的故事,而你們也赫然發覺,手裡的杯中茶早已空盪。
-
/
-後記-
首先,我要道歉。
一來,我五月一整個月沒有更新。
二來,說好的兩至三篇文,被我硬是濃縮到一篇近三千字的文。
上面一部分是三月時寫的稿,當時我正享受著被幸福滋潤的生活,筆感和現在的慘澹實在不是一個層次。
現在寫這篇總會讓我想起好多過去,而我無法負荷這些痛楚。
因此一拖就是好幾個月,原諒我在寫這篇時經歷太多內心的掙扎,我真的,好難受。
現在正在寫著後記的我也是真的好難過。
越寫到後面觸動的越多,也請原諒我收尾的層次不夠多,我害怕越寫越難抽離那悲催的情緒。
我數度在房裡用氣音無聲的吶喊著,歇斯底里的用盡一切力氣捶打自己和牆壁。
好幾次我抓著自己的面龐,留下數道深淺不一的紅印及指甲痕。
我有數日夜不能寐,食不知味,麻木到痛不知悲。
但是該寫好的,總是要寫完。
我給自己的期限在這幾日也快到了。
但我不能宣洩,身為一個加害者,沒有資格。
我還是會怨自己為何總是讓緊密之人一個個離去,自嘲著這些快樂都只是體驗版,期限一到便無情的收回,容不得任何商量餘地。
這股痛一次比一次猖狂,變本加厲的一而再、再而三的「砥礪」我的心志,但不免俗的,我又敗了。
而我已經沒有力氣再爬起來了。
這次太疼了。
儘管鄙夷我的不堪一擊吧。
對,我無法管控我在你們眼裡是有多麼軟弱。
如果是追蹤我很久的板友應該不難發現,相對而言,我大量產文的時候就是有伴的時候。
因為有一個截然不同的生命闖進我內心的瓶子,總能催化出不同的化學反應,成為我的寫作靈感。
對,我不知又要潛水到何時了。
/
「媽,妳認定一個人,但對方卻不在妳身邊,怎麼辦?」
「那你就使勁追。」
「媽,但我追不到人家。」
「怎麼可能,我女兒哪有追不到的人?好歹遺傳到你爸的體育細胞欸。」
「可是我有犯錯欸。」
「人哪有不犯錯的?犯錯就給我好好反省、好好面對,下次不要再犯了。」
「人家願意原諒妳,就好好珍惜。」
「反正緣分還沒結束的話,總會再遇見的。」
又或許我媽是個預言家。
現在做朋友,等幾年後我自主了,再相遇。
那時候我一定比現在成長很多,也更成熟了。
到時候我就不鬆手了。
因為我要把妳帶回家讓我媽看看妳。
幹,寫到好想哭,我操。
-醉冰
你可能有興趣的文章...
全部留言
可以好好睡覺了嗎,我今天還要上班
食不知味,我強烈建議你去快篩(誤
恭喜踏出一步,其餘的部分沒什麼能說的。 傷口會癒合還是潰爛,都看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