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時候聊那些存在又不存在的部分了。不知道大家在校園期間喜歡甚麼樂團，我喜歡的就那幾個老樂團，還記得以前有段時間特別喜歡安妮朵拉，聽了好幾場演唱會，覺得很滿足。最後，上網搜尋濁酒屋，你可以了解到更多老樂團。
第二章
傍晚，微風如同釣魚線般捲起了路邊的紙屑與塑膠袋。我望著塑膠袋逐漸飛起，越過大樓之間的模樣，彷彿上學期的那名天使一樣，飛過天堂後就墜落下來了。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大家過了半年就忘記她了呢？她的存在隨著桌上的白百合枯萎而逝去。那群白癡總認為這件事是別人的錯，不少嘲笑她離開得早，甚至將桌上的花瓶扔出窗外並且坐在她的桌子上嬉笑。她們就彷彿年輕學生的好榜樣一樣，是那麼的開心、活潑、陽光，想想就令人作嘔。
我拿出背包中的另一本書：愛德華．勒維《自畫像》。裏頭有句話是這樣說的：「我喜歡看著塑膠袋在大樓間飛過，尤其是當我不知道它是上升還是下降的時候。」我就像那塑膠袋一樣，起起伏伏。我不知道自己正在上升還是下降，又或者只是在這感官經驗世界中迷茫地走著，經過花圃、高樓、廢墟、公園時沒有人看我，甚至就連我也看不到別人。
在穿越一棟又一棟大廈後，眼前的景色逐漸變為老房子、空屋以及外牆骯髒的透天厝。幾個騎腳踏車的老人載著一大包又一大包的資源回收廢品，從我身旁經過。他們臉上的笑容彷彿世上沒有不幸一般，那樣的溫暖。成群結隊的學生熙熙攘攘的樣子，也是如此溫煦而純粹。我看不見他們心中的惡意，反倒是他們如同鏡子般反射出我的現實。我跟在一群學生後頭，他們分食剛買來的零食，一邊有說有笑地哼著小曲。聽起來，應該只是無意義地將想到的詞哼出來。不久，我與他們都抵達了四潮私人圖書館。
「妳好啊！有甚麼需要幫忙的嗎？」櫃台的姊姊欠了欠身，親切地用帶了點鼻音的方式說話。聽起來，就好像為了讓故事增添樂趣而刻意為之一樣。我將打工許可拿了出來，放在桌上。
「妳好，我是今天過來打工的。我叫做絲喬，是名高二學生。學校就是兩個街區後頭那間。」姊姊將許可拿到眼前，緊緊盯著字字句句，不想放過任何蛛絲馬跡。此刻，她似乎變成了福爾摩斯，窺視著我的心底。不不不，要說窺視心底，或許該用佛洛伊德才較為恰當。
「妳等一下，我叫老闆出來。」語畢，她又欠欠身子，隨後往圖書館內走去。此刻，我才看到她全身的裝扮。純黑的女用西裝搭配長褲，並且不穿皮鞋或高跟鞋等等會發出噪音的鞋類，而是以素面的灰色休閒鞋為主。才過兩到三分鐘，館長便走了出來。
這是我第三次見到他，高大的個子、繃緊的肌肉配上合身的襯衫，似乎很吸引中年婦女來這消費。我點了點頭，並用眼神示意我已經拿到打工許可了。他笑了出來，那模樣如同大型犬隻的笑容般令人感到一絲溫暖。他接過我的打工許可，並找了間閱聽室希望能夠進行面試。老實說，我從來沒有做過面試，這也是我第一次打工，所以不曉得結果如何。既然校長給了我許可，那八成可以上吧。
「司徒，你可以過來面試新人嗎？」館長叫喚正在後頭整理書架的男生，他看起來大概是大學生，年紀不過比我大個三或四歲罷了。他有著一副哲學家的面孔、立體的五官看似混血兒，但從行為舉止來說似乎又太接地氣了，沒有初來乍到台灣的那種笨拙。
「好的，水門老闆、桂花學姊。等我放完這幾本書就過去。」就聲音而論，這名叫做司徒的學長未免也太慵懶了吧。感覺就好像躺在懶骨頭沙發中，邊喝可樂邊說話一樣。聽著他的聲音，不自覺我也放鬆了下來，好想喝杯咖啡。
老闆示意我先到閱聽室等待，房間裏頭有一張長桌、數把椅子與電視、電腦各一台。我望著天花板發呆、默默數著牆上的污垢、想想等等吃甚麼等等。在等待司徒學長的過程中，我似乎也閒不下心來。大約過了五分鐘，司徒學長帶著兩瓶可樂走了進來。他將可樂遞到我眼前，還冰冰涼涼的，似乎是從廚房冷藏庫拿出來的。為甚麼我會這樣認為呢？因為包裝紙是上一季的，記得是金曲樂團版本。咦？好像又不是，算了，反正我不看那種欺負人的節目。
「喝吧。如果妳比較喜歡咖啡的話，先說聲抱歉。我不喝咖啡，會胃痛。」他示意我拿出履歷表來，想看看我會甚麼或者有過何種相關經驗。他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會兒。突然冒出一句：「好想吃披薩。」
「啊！抱歉，妳聽到啦。因為我看到上頭說妳曾在親戚的速食店幫忙，所以才冒出那句話。」他看我好像很緊張，隨後又開啟了話匣子。而我則將焦點聚焦在他的嘴角上頭，邊邊角角的部分似乎破皮了，應該是吃太多炸雞所導致的吧。我胡亂猜測並且在內心裡逗笑了自己。
「妳放心吧，水門老闆已經跟我說了要錄用妳，所以現在只是走個過場罷了。上頭說妳喜歡看書和讀詩，那妳喜歡那個作家呢？」此刻，司徒學長從口袋裡掏出一包巧克力餅乾，遞了上來並要我接過。我打開包裝默默吃了起來，不禁心想真是放鬆。
「我喜歡徐佩芬老師、吳明益老師的作品。除此之外，大概就是乙一和大江健三郎了。我看的書很多、很雜，所以突然要我說最喜歡誰似乎有點困難。」說著說著，司徒學長從襯衫的胸前口袋拿出一顆草莓糖並吃了下去。看他的神情似乎覺得有點太酸了，那是當然的，剛喝完可樂就吃甜食，酸味會變得特別明顯。
「那音樂呢？有喜歡的樂團嗎？」我搖搖頭並表示自己很少聽音樂。
「對了，火龍果老師要我把專輯拿給你，是那我懂你意思了的。」突然間，他眼睛一亮，原本不大的眼睛瞬間變得既有神又靈性。他咬碎了草莓糖，並且咧嘴笑著，那副模樣就好像買到玩具的孩子一樣。
「火龍果老師，妳們學生還是這樣叫她啊！看來，世界上有些東西就是不會變。」他接過專輯並把他收進帶來的包包裏頭。包包看起來很空，甚麼都沒有裝，就連手機、錢包、鑰匙看起來都沒有。
「對了，其實這間房間不能吃東西，面試也不例外，所以等到妳開始工作後請別跟水門老闆說我請妳吃餅乾的事。嗯．．．讓我想想還有甚麼要說的。這裡大家都叫綽號，不叫本名，所以妳得取一個假名。」聽到這，似乎感覺有點奇怪。為甚麼得叫假名？真是奇怪的規定。
「那叫我雲絲吧，現場取的。」看到司徒學長的反應似乎不錯，看來這名字還不賴。
「好的，就叫妳雲絲。再來就是妳應徵的是說故事姊姊，記得練練口才。還有，就是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這裡搭公車往東走三站後，有間現場展演空間，就是Ｌｉｖｅ Ｈｏｕｓｅ。那裏頭的客人會來我們這邊看音樂推薦文，所以妳必須學會聽歌和解釋背後的感動。簡單來講，我們要求文筆。」語畢，司徒學長又拿了顆糖果塞進嘴裡。
「最後一點，妳有隨身攜帶筆的習慣嗎？如果沒有，這支筆給妳隨身帶著。」我接過一支自動鉛筆，上頭有一隻角落生物的企鵝，看起來非常可愛。
「啊啊！如果妳比較喜歡卡那赫拉，我也可以準備。」我搖搖頭，表示這支筆就很好了。等等，好像有那裡怪怪的。讓我們把對話往前．．．說故事姊姊？我不是應徵茶水小妹嗎？怎麼會變成說故事姊姊了呢？我向司徒學長詢問，他表示上頭就是寫說故事姊姊啊！
「總之，學會說故事不是甚麼壞事，加油吧！」說罷，水門老闆走了進來，他一看到桌上的餅乾就嘆氣。
「圖書館內禁止吃東西、飲料只准喝寶特瓶，下次別犯了。」他望向司徒學長，似乎拿他沒轍。而司徒學長則賊笑出來，很是愜意。水門老闆沒有生氣，反倒是覺得習以為常，或許對他來說這才是面對員工的正確方式吧。
我們離開了閱聽室，水門老闆和司徒學長二人朝二樓走去，而我則往一樓的親子借閱室。雖說是親子借閱室，但其實它是一個半開放空間，並沒有門扉或者條條框框的欄杆與窗子。裏頭有許多玩具、繪本、漫畫與兒童小說，可謂是一應俱全。我走進裏頭，開始我第一份工作。
首先，現在是傍晚，孩童雖多但他們大部分人並不互相認識。這裡大多的孩子都在等待父母下班，所以只玩自己的玩具，沒甚麼交流。在邊上的有一兩個家長，他們不是在滑手機就是在看雜誌、互相聊天，根本沒有注意自己孩子到底怎麼了。也對，誰會認為圖書館會出現大事呢？我將書櫃上的書瀏覽了一遍，想找找究竟哪本書可以吸引孩子們的注意力。
「就決定是你了！」我在心中大喊某個神奇寶貝訓練大師的名台詞，為自己加油打氣。我拿了一本封面是隻鱷魚的故事書，開始聚集小朋友。幾名小朋友看到陌生的姊姊出現，紛紛產生好奇心走了過來。也對，我的年齡實在不適合進來親子借閱室，我又不是哪個小朋友的家長，說是媽媽實在太年輕了，說是某人的姊姊又不太像。
「小朋友們，現在要開始念故事書囉！快點坐好。今天要講的故事是蛀牙的鱷魚。」蛀牙的鱷魚？等等，這是不是某個動畫人物啊？記得是吃番茄就能變身的超級英雄，對吧？我照著故事書念，大概是講一隻蛀牙的鱷魚無法再吃好吃的甜點，所以開始走遍森林尋找能夠治療牠牙痛的動物朋友。最終，在羊咩咩博士的幫助下，鱷魚的蛀牙終於好了。
不知何時起，小朋友都聚集過來了。有的小朋友已經拿好下一本故事書，希望我講講裏頭的內容；有的小朋友則拿出卡車玩具或者家家酒，要我陪他們玩。大部分的時候，我是很討厭小孩子的，但現在他們確實有神性的一面，宛若天使的模樣讓我想起了離開的少女。少女也有一張天真的臉龐、無辜的大眼、要長不長的黑色捲髮看起來像成絲的黑洞。她也有著神性，離開後是不是更接近理念世界，我不知道，只知道傷痛漸漸會被撫平吧。
「下一本書就念這個吧：迷路的山貓！」這本繪本講述了森林中的山貓迷路來到人類都市，吃了許多加工食物，最後吐出一大團黑色物質的故事。這本繪本告訴了小朋友不要破壞自然，不然森林中的動物會很可憐的觀念。簡單明瞭，是本好故事。隨後，小朋友說想要聽姊姊帶來的故事。他們用水汪汪的眼睛緊盯著我手頭的詩集。沒辦法，我只好拿起徐佩芬老師的詩，看看有沒有適合小朋友的。
「我要用自己的下輩子，投胎成一隻美麗的鹿或者蝸牛，讓你認真思考，我存在的意義。一座陌生的城市，我無論如何漫步，白晝都離你越來越遠。毛絨絨的小熊，跑過春天，隨後走進美麗的迷宮，讓我變成你留下的空白。」我將徐佩芬老師的詩做了結合，成為一首縫合版的作品。裏頭有許多動物，小朋友們還不認識，於是我拿起畫筆簡筆畫幾隻我還能敘述出特徵的動物。
「鹿有分支的大角、蝸牛的殼是螺旋形的、小熊的眼睛圓滾滾的、城市有許多高樓大廈。」最後一個似乎不是動物，不過沒關係，有趣就行了。我從鉛筆換成蠟筆，幫那些剛畫好的可愛動物塗上顏色。不過，或許是受到荒木老師的影響，我並沒有為鹿、蝸牛、小熊塗上平時看見的正常顏色，反倒是出現綠色的鹿、紅色的蝸牛以及藍色的小熊。有些小朋友會說很奇怪，但另一派又說不在意。
「老師，妳看我畫的有翅膀的烏龜。」老師？我有這麼老嗎？不過這稱號真好聽，我可以接受。這位小朋友拿畫過來後，其他人紛紛湧了上來。白紙上頭有怪獸、飛機、車子、小貓、爸爸媽媽、漢堡包，以及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自己等等。有很多人模仿我替自己的畫作塗上奇怪的顏色。
不知何時起，外邊的家長們開始看我表演各種技能。無論是開始唸起漫畫書的內容，還是用彈珠和吹泡泡機變魔術等等，外頭的家長看得比小朋友更加開心。我拿起魔術棒變出花朵，或者拿出一個裝不滿水的杯子，此刻我才覺得學了這麼多無用的技能很不錯。此刻，親子借閱室變得吵吵鬧鬧的，似乎快失控了。司徒學長走了進來，並且告訴大家姊姊今天的工作結束了、明天請早。
我被拉了出去，往圖書館深處走。司徒學長周遭好安靜，是因為那雙看起來像壞人的小眼睛的關係嗎？總之，沒有太多小朋友想跟司徒學長聊天。學長給了我一張單子，希望我能替大學生們介紹一些不錯的樂團並且附上歌曲評論。上頭還寫到，希望以完全不懂音樂的人的角度出發，最好是嚷嚷上口、能夠立即記住旋律的類型。
「妳沒有喜歡的樂團吧，這張專輯先留給妳。記住！不准弄壞。」司徒學長將那我懂你意思了的專輯遞到我眼前，叫我收好，看來他確實很寶貴這張專輯。畢竟，已經沒有實體通路可以收購到了。他告訴我，委託的詳細內容在單子上有說：要三首歌、樂團不限、風格不限、最好是能夠簡單傳唱的。好吧！我接下這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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