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啊搖,搖到外婆橋。古老的山丘有雀兒們歌唱,裊裊中的飯菜香。外婆的花草是南方的風光,庭院正芬芳。】
外婆過世15年了,偶爾午夜夢迴,還是會想起她。還記得國三的時候,有一個夜晚,我和她一起騎著腳踏車在市場裡。我和她說:「我想去台北讀高中。」
外婆希望我留在嘉義,我知道她捨不得親手帶大的我離開。可我還是堅持要離開老家,因為在這個家庭,我一點都不愉快。
到台北讀高中後,外婆三不五時就會打電話上來。有一次放學回家的時候,我還看見她蹲在台北的家門口,地板上放了許多家裡種的農作物,還有我愛吃的食物。
我問她:「為什麼不按鈴上去呢?二阿姨家就住對面,為什麼不先去她家呢?」她說:「她在等你放學回來。」
那是最後一次她來台北的住處找我了,之後的見面都是在醫院了。
我是個外孫,這個是一個傳統的農戶家庭,重男輕女、重嫡輕庶,我本就不受外公待見,可是當外婆把我從阿里山接回來平地後,她是唯一這個家庭對我最好的家人。
記得考完國中基測,我迫不及待的整理行李,想離開嘉義了。外婆問我:「我去菜園摘點菜給你帶去台北好嗎?」我說不要。外婆又說:「我再帶你去看中醫轉骨好嗎?」我說不要。外婆繼續說:「還是我去買點吃的給你在車上吃?」我還是說不要。
我毅然決然地離開了家門,連頭都沒有回,外婆叫我最後一聲從小幫我取的日本乳名,我沒有理會。外婆很傷心,打了電話給阿姨嚎啕大哭。
【遙遠的童年啊,三里外斜坡長,烏黑的頭髮是永恆的家鄉。】
外婆把我從阿里山接回來後,那時候我才四歲,她一直把我帶在身邊。到菜市場賣菜的時候,將我裹在棉被裡放進裝著滿是農作物的推車;騎著腳踏車的時候,她載著我,邊在新港的大街小巷叫賣;她去菜園打理農務的時候,也把我帶到菜園裡,就怕我一個人在家;為了照顧一個被父親母親拋棄的我,她甚至被中莊村的菜廠給裁員了。
記得還在山上的時候,我的童年好快樂,美麗祝山的日出與夕陽、春天繁華盛開的櫻花、夏初夜晚的螢火蟲與蟲鳴、秋天層疊群泳於山巒的雲海、冬天遍佈整座山的銀杏海。
我知道,我是個不孝子,我從來沒跟外婆說一聲謝謝。我理所當然地認為,是她堅持要把我從山上接回來的,那麼理所當然地就要負起養育我的責任,因為在這個家庭,我不快樂。
但我當時似乎忘記了,初春的雨水花動一山春色、夏天的鳴蜩嘒嘒菀彼柳斯、秋天的十里稻花香瀰漫整個鄉村、冬天的普羅旺斯花田的明媚,就如同春日煦陽溫暖著我每個凜凜的寒冬。
才來台北讀書不到一年,外婆就被醫師檢驗出癌症末期了。我常常在想,如果我沒有堅持來台北讀書,是不是可以多陪陪外婆?是不是就不會讓她這麼擔心,我一個人在台北過得不好了?
我知道,我是個不孝子,我從來沒跟外婆說一聲謝謝。即使她在彌留之際,我也沒跟她說聲謝謝這十年來的照顧之恩,我只跟她說,請妳別擔心,我會好好讀書,我不會再考最後一名了。
我知道她聽不見,因為她連我都認不得了。可是我還是希望可以讓她安心,我會過得好好的。
【鎮上的中央有高高的月亮,村子有好人家,古老的山丘有雀兒們歌唱,裊裊中的飯菜香。外婆的花草是南方的風光,庭院正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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