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原創]「不善孤獨的菲布里」第四章

小說板 2017年9月12日 14:01

第三章：

《孤独の苦手なフェブリ》 第四章‧孤独関する二つの理論﹝關於孤獨的兩種理論﹞ 7 幾年來，菲布里不停地在失去著名為記憶的自己。 過去的自己喜歡吃什麼呢？抱著好感的對象是誰呢？未來的夢想又是什麼呢？ 這些事情她一件一件地都在忘記。她覺得自己彷彿被看不見的深淵所吸引著，身邊的一切都持續遭到抽離。 兩根尖銳的針，在圓盤上所夾的銳角，所謂的「有限」。 她看見她的時間愈來愈狹小，在不下百次的輪迴之中，菲布里誕生了那唯一被剝奪的她才能擁有，世上沒有的情感。 ──「尋求自己的觀測者」。 並不是尋找夥伴，而是一個能夠理解這樣的自己，確實讓她留下生存痕跡的唯一一人。雖然只是機率極小的猜測，第一次見面時她便覺得和樹能夠將自己的生命所記錄下來。 不是因為他那與人若即若離的態度，而是因為，那樣的態度肯定是有所原因的。他們是同類，菲布里很早地就看出來了。她曾經也有一度認為人際關係很麻煩，不過最近一兩年卻也已經從那種煩惱裡畢業了。也許是因為身體狀況的關係，這樣的心念轉變對她而言並不是多麼困難的事。 而對於觀測者的追求，正如同神的存在仰賴信仰，在不知何時會迎來的終點之前，她開始感到害怕。害怕自己所製造的孤獨，直到最後終只會讓自己無聲無息。 於是她開始旅行，去尋找一個人。 又到了第三天早上，再過幾個小時，菲布里就快將關於和樹所抱有的印象全數歸零了。 她再一次地抱著筆記本，確認上面的記載全部正確。不僅僅是星期四晚上所寫的，還有更早以前，與和樹一起用過午餐、在北山大的校園裡度過的那點時間。 親眼看著自己寫過的字是她證明自己曾經活著的唯一方式。但那些自己絲毫沒有記憶印象的內心吐槽，卻也一次次地提醒著自己終將失去全世界的殘酷現實。 她將會變得孤獨，在因為疲倦而小小地午睡之後。 然後星期日的如今，黎明也將到來。 8 菲布里這天午睡醒來的時候，是下午兩點半了。 她睡了足足兩個小時，然後讓她如此安穩地睡著的──在心底暗暗地抱怨約定的那個人，然後嘆息，果然已經沒有實感了。在這時候聽見了敲門聲。 「早安，小菲布，身體狀況怎麼樣呢？」 進門的是一位身材高瘦的年輕醫師。他穿著白袍的樣子包含裝熟的語氣菲布里相當印象深刻，是那位跟著自己四處旅行的醫師。 「千田醫生，說過別用那種稱呼了。」 「是這樣嗎？明明上禮拜還很喜歡的。」 「別這樣欺負腦腫瘤的病人……」 「是、是。我知道了。」 被稱做千田醫生的青年手裡拿著血壓計，熟練地幫菲布里量起血壓，然後在隨身帶著的筆記本上記下數值。 「話說高坂先生的話半小時前已經到醫院了喔！因為菲布里小姐還在午睡中，就請他先在樓下稍等了。」 「這樣啊。」 「妳好像很難過的樣子？」 「因為，我總是一個人嘛。有時候會突然想著，如果自己能夠一直假裝睡著的話，就不會孤單了之類的。」 但是和樹君的話，彷彿可以一個人處得很好似地──不，已經不是可能，而是肯定了。 「總之，專攻腦外科而不是臨床心理的千田醫生不會懂的。」 「是、是──總之現在來通知昨晚的檢查結果。菲布里小姐，我個人覺得妳下禮拜就先出院，我們提早回大阪吧。」 「千田不喜歡東京嗎？」 「久違地能夠回到老家說實話我很高興，之前也回去看過妹妹了。只是，菲布里小姐的身體恐怕需要回去好好休養的吧！」 「雖然之前就有預想過會這樣，如果千田醫生這樣說的話，就算可惜但也沒辦法了呢……」 千和田一幸──菲布里通常將他稱做千田──本來是大阪某醫院的主治醫師，從五年前菲布里發現罹患腦瘤開始就跟在她的身邊擔任負責醫師了，也甚至陪同她這一年來四處旅行。他的話語菲布里比誰都還要相信──也許是因為他一直照料自己生病的身軀、也許是因為他年紀就像是哥哥、也許是因為他長得帥，也許是更沒有意義的理由也說不定。 「果然是因為高坂先生嗎？」 「嗯。從沒拆開那封信這點就完全證明了他和我是絕對的同類，也會是那個觀測者吧！」 「總而言之，在大阪我能調用的資源會比這裡更多，菲布里小姐，在大阪我會讓妳很快地就能回來和他見面的……」 「不是那個問題！」 菲布里突然大吼。 「以我的大腦，只要是三天後的我，那就根本與陌生人無異了。」 為了未來的自己而在此刻努力什麼，犧牲什麼，那樣的情感，並不會確實地傳達到。 「回大阪的話──只保護我一個人的做法我已經厭倦了，和樹君是特別的人，我想在完全沒辦法之前，能扮演好『綾野菲布里』的角色。」 名字之類的，也僅僅是個代稱、一張名牌，告訴現在的自己該扮演些什麼，該展現些什麼。當然，盡可能地不去觸碰誰，將自己從舞台裡抽離──像這樣也許是最輕鬆，只是…… 如果說自己想要追求什麼的話。 如果說自己想要付出什麼的話。 ──觀測者。 為了證實自己曾經活過，哪怕是再也沒有機會得知，也要賭上那短短三天的生命，菲布里她，與和樹，成為了「朋友」。 「如果有心結的話就幫忙解開，如果有困難的話就互相扶持。因為，我們可是朋友啊！」 她喘著粗氣彷彿要將潰堤的情緒一次噴發出來似地，雙眼睜得大大的，隨後又立刻虛弱地往病床倒下。 這時，病房的門再次被打開了。 「──菲布里小姐？」 如果必須用一句話來總結一個人的話，和樹是個怕麻煩的人。 而且，他也認為所有的人類應該都會是這樣。 他對於曾經相遇過，談話過的對象，會抱持著強烈的思念，即使時間過了許久也不會忘懷。因此對他來說交朋友是很麻煩的。無論遭遇了什麼，那樣的事實，都只會在長久的生命中持續侵蝕他的意識，看起來一點好處也沒有。 因此和樹一瞬間驚呆了。 「是……是什麼，讓妳願意做到這種地步？」 他聽從護士的指示上了樓。走到病房外時，正巧聽見了千和田一幸與菲布里的談話。 「明明身體就快……還願意犧牲自己的醫療資源，就只因為我呢？」 「因為，和樹君是我的朋友喔！」 雖然相處的次數不多，但卻溫柔得很，願意和素昧平生的人那樣交心地談話，此外，剩下的是直覺吧！ 曾經某個偉大的人說過，人生的無數選擇，其最終的結果都只有自己能夠承擔，譬如身體病痛、記憶、感情，因此人是孤單的。但是，人類因為有了社交活動，彼此分享生活經驗與想法，而不會寂寞，這又是確實的。在一來一往的過程中尋找出孤獨的平衡點，朋友，以及自我的交界。 「但就算這樣──對不起……」 和樹強忍著就快滴出的淚，他究竟是何時開始想要流淚的呢？多久沒有這樣的感受了？一直以來躲避著他人的和樹，為什麼，在這種時刻意外地感到悲傷。 「真的非常對不起，我說了什麼傷人的話了吧？」 「並沒有……」 「可是和樹君正在哭。」 「我這不是哭。我是愈來愈弄不懂我自己了。」 自己曾經是為了什麼而放棄了顏色。 而又是這樣的自己，誕生了不一樣的緣分，遇見了菲布里。明明她的人生應當是毫無未來的。每三天就要重新開機，這樣的重置點在日後恐怕還要更短，腦瘤病人的壽命很少超過十年的。明明是此般的菲布里，為何能反過來讓他感受到「希望」呢？ ──因為，和樹君是我的朋友喔！ 朋友。 這兩個字的意義究竟有多麼沉重，竟像是當頭棒喝般，敲出了和樹那對自己的一絲猶豫。 菲布里一點也不怕麻煩。 她極度地，超越性地徹底相信著和樹，不需要任何事情證明。她堅信，這樣的彼此，絕對不會孤獨。 「……嗯，的確，我們是朋友，非常要好的朋友了喔。」 ------------------------------------------------------------------ 下一章完結。